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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雷金玉的行动非常快,不过三天的功夫,领着工匠们就将万春园修葺一新。

云瑶前去看了,惊喜那是一出接一出。

其他如正屋卧房还算中规中矩,独洗漱间里的木材装饰,雷金玉全部用了楠木!

云瑶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一句话,低调有内涵,还得加一句衣锦夜行。

虽然说财不外露,但云瑶属于那种没多大出息的,既怕钱财被人惦记,但是完全藏着掖着,好似又有些心痒意难平。

雷金玉在这种不起眼之处挥金如土的方式,简直太合她的胃口了。

除了洗漱间之外,更让她惊喜的地方是,卧房与书房的窗户,他都镶嵌上了琉璃。

虽然只有几小格,比起先前只糊满窗纸的窗户,屋里不知道亮堂了多少倍。

在厢房里,雷金玉也按照云瑶的要求,做出了她一直惦记着,可以用来吃地锅鸡与铁锅炖大鹅的那种灶。

她想到待天气冷下来,围坐在灶旁边煮边吃暖呼呼又美味的各种铁锅炖,心中就喜悦得直冒泡。

除了工匠们的工钱,像是楠木与琉璃等,都是雷金玉送给了云瑶,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肯收银子,

雷金玉笑呵呵地道:“云格格,若是你给银子,就与奴才生份了。

以后奴才也不好意思再吃你的饭菜,那奴才可是亏大发了。”

云瑶也是仗义豪爽的性情,既然大家是朋友,彼此之间有来有往,也就没有坚持,想着以后有机会,她再报答回去就是。

看完万春园回到万方安和,虽然已经是半下午,云瑶却一刻都不肯等,急着指挥动手搬家。

姚姑姑骇笑,劝着她道:“格格,搬家前总得看看黄历,哪能一时兴起说搬就搬的。”

云瑶牛气冲天一挥手,“我今天搬家,黄历也得因为我改写!”

姚姑姑无语,看了下天色劝道:“要不等爷回来,与他商议之后再搬?”

云瑶心急得很,恨不得马上躺到完全属于自己的床上去。

她斜了姚姑姑一眼,嫌弃地道:“恁地啰嗦,商议来商议去,要不要再去请钦天监算一算,又不是.....”

她还是没有被激情完全冲坏头脑,将登基两字咽了回去。

姚姑姑见她打定了主意,只得去叫来长兴,领着下人拉着板车马车来,忙忙碌碌开始搬家。

云瑶从宫里出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袱,过了几年再搬家,加上被褥衣衫与库房里的等东西,也只装了两辆马车与三架板车。

不过她满足得很,有房有地有猫有马,身边还有三五好友,地里庄稼长势喜人。

在她看来,只要不去想有些糟心事,她云瑶,简直就是咸鱼翻身,成了人生的大赢家,

胤禛从澹宁居回到庄子,便看到几辆板车中间,云瑶威风凛凛骑在她那匹巴音台吉赠送的黑马上,怀里亲自抱着一幅卷轴,在夕阳下缓缓而行。

他莫名觉着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不由得回忆起了她初次出宫的那天。

他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她虽然神采飞扬笑意盈盈,他却知道,这些都不是因为他。

好像,她每次的笑,都与他没多大的关系。

随后胤禛有些恼怒起来,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搬走,连招呼都不跟他不打一个,都不耐烦等到明天再搬。

云瑶远远就看到了胤禛的马车,见他从车上下来之后,神色仿佛不大好。

不过她半点都不在意,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笑嘻嘻地道:“爷,上马来,妾身带你飞啊!”

胤禛的那股子气,在她主动的招呼下,或者又是她的笑容太过灿烂,他这几天憋着的别扭,又莫名其妙的全散了。

车夫把车赶到一边,恭敬等着胤禛过去之后,才又缓缓行驶起来。

他走到云瑶马旁,对着她伸出来的手,咳了咳道:“坐前面去些,我骑马带你。”

云瑶呲牙笑,顺带扬了扬手中的卷轴,暗戳戳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

胤禛瞪了她一眼,然后四下左右打量之后,装作若无其事上了马,斜坐在了她的身前。

他身体完全挡住了云瑶的视线,她郁闷至极,想嘚瑟一下的想法被现实打败,只得作罢:“还是爷坐后面。”

胤禛闷笑,又下了马,重新坐在了她身后。

他握着缰绳将她揽在怀里,趁人不备偷亲了下她的脸颊,冷哼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要急着搬走?”

云瑶就知道他会问,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太阳落山之后才凉快。”

胤禛不买账,反驳道:“歪理,早上起来不是更凉快?”

云瑶振振有词地道:“晚上搬好,早上就可以睡懒觉了啊。”

她的歪理胤禛听起来又有些道理,主要是她早上总是赖着不想起,就算睡不着,也会在炕上磨蹭许久才肯下来。

胤禛知道她的理由一箩筐,笑着道:“院子都收拾规整了?

我还说什么时候陪你去看看呢。”

云瑶叽叽喳喳说了,胤禛听到是雷金玉带着工匠们替她赶工,心里又说不出的滋味。

本来是他派去的人,却被她混成了莫逆之交。

他想起她身边那些人,从姚姑姑马氏她们,到他派去的长兴,最后都成了她的死忠。

近的不算,还有一个远在宫里的魏珠,两人那是有过命的交情,连着梁九功与御前的那堆人,与她关系也非常不错。

好像除了他后宅的几人,她与其他人相处得都挺好。

云瑶故意卖了个关子,先没有跟胤禛说窗户上装了琉璃的事。

等到他们到了之后,她带着他进去,在他面前炫耀道:“怎么样,妾身这里不错?”

胤禛四下打量,见屋里的摆设都不算显眼,不过是些寻常的花梨木桌椅案几。

待进了卧房一看,靠近窗户边的矮塌,换成了小叶紫檀,仿佛在对应特别明亮的琉璃窗格。

尤其是他看到洗漱间金丝楠木特有的纹理质地,虽然只用了小条的下脚料镶嵌,也不算什么逾矩,不过还是得值不少银子。

她还真是有本事,胤禛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的酸意,冷笑着说道:“这些银子我没有见到账上有支出,你都是白得来的。

无功不受禄,我让苏培盛把银子送来,你去还给雷金玉。”

云瑶笑着道:“我拿自己的人情抵啊。

嘿嘿爷,过两天妾身准备大宴宾客,你替妾身下个帖子请十三爷来吃酒席好不好,十四爷要是有空,也可以一并来。”

胤禛见她生硬地转来了话题,也没再扫她的兴坚持要付雷金玉银子,取笑她道:“就你面子大,我瞧着你那是脸厚。

十四就算了,就只叫上十三。

不过你说要大宴宾客,请十三一个就叫大宴了,其他的客人呢?”

云瑶听他拒绝请十四,心里直叹息,德妃生生把亲兄弟俩弄得生份了。

不过她也不便多发表意见,笑道:“除了十三爷之外,还有雷先生啊。

其他修建万春园的工匠们,妾身准备一些吃食果子酒水,让他们每人领一份回去,也花不了几个银子,算是妾身对他们的小小心意。”

屋子里姚姑姑领着下人在忙着收拾摆放东西,怕冲撞到两人,还得绕着他们走。

云瑶见他们呆在里面实在碍事,招呼着他一起走出院子,沿着花丛小径散步到西侧的湖边。

靠近湖边有座小宅子,窗户临着湖,掩映在花丛中,看上去特别美。

云瑶最喜欢这座小宅子,不过她打算自己独享此处,胤禛来的时候,他们还是住在正院里。

胤禛也看到了那座小院,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云瑶有些不情愿,不过这么大的地方也藏不住,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甫一进屋,胤禛就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里本来先前是赏花招呼客人的花厅,与别的分成左右两间房加一间正屋不同,只独有一大间宽敞的屋子。

屋里面雷金玉用屏风隔开,卧房洗漱间与歇息吃茶之处样样俱全,看起来却犹其通透。

屋子的窗户特别大,从琉璃窗中望出去,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此刻湖中荷叶荷花涟涟,随着微风荡漾,美不胜收。

胤禛干脆地道:“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云瑶不乐意了,又不好直接拒绝,干笑道:“爷,这里太小了,还是住在正院方便。”

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拉着他往外走,说道:“爷,外面的湖里清理过淤泥,水特别清澈。

里面还放了小舟,到时候泛舟莲叶间,可别提多美了。”

胤禛看出了她明显的敷衍,心中又起了疙瘩,质问道:“你是不是不想与我住在一起?”

云瑶真想仰天长叹,你既然知道还明知故问。

不过她还是得细心解释道:“爷,妾身问你啊,是不是很多时候,其实爷也很讨厌妾身,想干脆掐死妾身算了?”

胤禛愣住,然后斩钉截铁回答道:“没有!”

云瑶被噎住,可是她有很多时候,都在暴跳如雷的边缘,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啊。

她不死心,笑着继续说道:“爷真是厉害,说谎都不眨眼。

其实这里呢,是妾身给自己留下来的修行之处。

每次只要妾身不小心惹爷不开心了,冒犯到爷了,妾身就自发滚到这里来自我反省,不留在爷面前碍着爷的眼。

也省得爷得自己怒气冲冲离开,回去自己的院子。

爷你想啊,要是天气不冷不热还好,那下雨下雪的天气呢,滴水成冰的天气呢,还有一出门就一身臭汗的天气呢?

爷可是这府里的天,却好像是被扫地出门了一样,那得多没面子啊。”

胤禛被她的诡辩逗笑了,没好气地道:“就你的理由多,这些话你还是自己留着。

明明是你自己嫌弃我,还如此冠冕堂皇,亏得我不跟你计较。

算了,我不跟你抢,你想自己住就自己住。

不过有一点,我在的时候,你必须得跟我住在一起,不能跟我提那劳什子的反省不反省。

你肯定不会反省,我也没有真正生你气的时候。”

云瑶听他这样不许那样不许,白眼暗自都快翻到了天际。

不过她也不会傻得梗着脖子跟他顶嘴,两人在夜幕中散了一会步,便回去了院子。

过了两天,云瑶办了暖屋酒席,杀猪宰羊,好几口大锅同时煮着猪头下水等美食。

卤香味远远飘散出去,惹得十四一进庄子大门,就跟那小狗寻食般,撒腿跑得飞快,顺着香味找到了地方。

云瑶见十四也来了,抬眼望去,胤禛与十三跟在后面,他背着手看着十四的背影,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她暗自发笑,估计这是被十四缠上了,他拒绝不在生闷气呢。

十四一下窜高了大半个头,抽条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圆滚滚,人瘦了许多,脸部轮廓清晰起来,乍一看与胤禛还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一张嘴,就觉得两人是半点都不像了。

“哎哟我的乖乖,好香好香,云格格,锅里煮的什么,快拿些出来尝尝。”

他一边围着锅转,一边还跃跃欲试伸手去揭锅盖。

云瑶怕他烫着了,忙出声阻止道:“十四爷别碰,仔细烫着,里面煮的猪头肉猪大肠,还没有煮熟呢。

这些下脚料怎么敢端上十四爷的桌子,等会请你吃别的。”

十四还从没有吃过猪大肠这些东西,他才不管上不上得了桌,只管着香不香,立刻说道:“那可不行,这么香的东西我一定得尝尝。”

他转身朝十三大声道:“十三哥,你吃过猪大肠没有?”

十三每次都跟着胤禛来,云瑶不会把这些端上胤禛的桌子,所以他也没有吃过。

他顿时也有些好奇,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曾吃过,云格格,等会能给我们尝尝吗?”

云瑶含笑看向胤禛,见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笑着应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云瑶让厨房切了卤猪头肉与卤肥肠等上桌,再配上调制的蒜泥辣油蘸料。

十四最先忍不住夹了一块猪头肉尝了,他先是一呆,然后囫囵吞下,筷子又迫不及待伸向了卤肥肠。

云瑶紧盯着十四的反应,见他含在嘴里细品了一会,然后筷子又再次伸向了卤肥肠,心里松了口气。

她就怕十四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屎臭之类的话。

以着胤禛的挑剔,他听了之后,这餐饭也别吃了。

十三是两样都喜欢,不过不像十四口味重,只猛吃卤肥肠,还特地蘸足了酱料再吃,其他的鱼虾蟹瞧都不瞧一眼。

胤禛夹起小块肥肠,放在鼻尖闻了闻,便不动声色放在了一旁,又另换了双干净的筷子,再去夹猪头肉。

不过他倒不嫌弃猪头肉,连着吃了好几块。

吃饱喝足之后,十三规规矩矩坐下来陪着胤禛吃茶消食,十四又去逗猫大爷了。

大橘小橙经过上次的惊吓,小橙还好,大橘虽然后来好了起来,性格却更加易怒暴躁。

只要有不太熟悉的人一近身,就立刻炸毛,二话不说先跳起来挠一爪子,再转身爬到高处藏起来。

十四毫无防备,大橘扑过来的时候,他人倒机灵闪开了,不过却被它吓了好一大跳,怔怔看着云瑶:“云格格,大橘这是怎么了?”

云瑶笑了笑,也不说先前大橘被人伤过之事,只道:“大橘怕生,估摸着十四爷一段时日没有来,它眼生所以害怕了。”

十四听后,看着胤禛抱怨道:“都是四哥,每次我要跟他来找大橘小橙玩,他都推三阻四的不让我来。

今天还是我缠着十三哥,他带上了我,不然还不知道你搬家了呢。

云格格,你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啊?”

胤禛已经微微变了脸,云瑶觑着他的神色,笑着反问十四道:“十四爷觉着这边不好玩吗?”

十四咧嘴一笑,“那倒是,万春园这边也不输绮春园,尤其是肥肠特别好吃。

说实在的,吃之前我心里还有些膈应,肠里面装的都是屎,还怕吃到一嘴屎味呢。

不过还好还好,只有那么一丁点臭味而已,吃起来反倒更增添了别的风味。”

胤禛猛地放下茶杯,偏开头捂住嘴一阵干呕。

十三好些,只有些无语看着十四。

云瑶哈哈大笑起来,吃完了还是没能逃过十四的那张大嘴巴。

云瑶当时还乐得很,等德妃身边伺候的嬷嬷亲自前来传话,说德妃要见她时,她顿时笑不出来了。

肯定是十四那个大嘴巴去德妃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凭着她云瑶一个小格格,何德何能让德妃记得她。

云瑶送走嬷嬷,就开始坐立难安起来,根驴拉磨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德妃娘娘怪罪我给十四爷吃了不上台面的猪大肠,要是怪罪大橘对十四爷不敬,要打杀大橘怎么办!”

姚姑姑眼神也跟着云瑶打转,不一会就头晕起来,拉住她劝道:“格格,你快别转了。

德主子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可别自己吓着自己了。

再说还有爷呢,爷肯定会护着你的。”

云瑶都快哭了,“姚姑姑啊,我还没有说完呢,德妃娘娘肯定要提孩子的事。

要是以后天天把我叫去训斥一通,说什么你迄今未有身孕,就是因为你与老四聚少离多,你住在庄子里怎么能怀孕,搬回府里去住。

人家有理有据的,软刀子割肉,且都是为了你好,你还不能拒绝,不然就是不识抬举。”

她学着先前见到德妃时的神色与口气,“你身为老四府里的格格,当以伺候老四为重,替老四开枝散叶。

女人不生孩子,那还能算作女人吗,简直就等于废物!”

姚姑姑惊得猛扯云瑶的衣袖,差点没上去直接捂住她的嘴。

幸好平时屋里从来不留下人伺候,只有两人在,所以她打胡乱说也不大要紧。

云瑶发泄了一通冷静了许多,瞬间又给自己打气:“靠天靠地靠爷,都不如自己来得可靠。

姑姑你说得对,只要德妃娘娘不直接拉下脸要打要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胤禛晚上从澹宁居回来,听云瑶说了德妃要见她之事,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你不用担心,明天我没事,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额涅,她不会拿你怎样的。”

云瑶扯出一个虚虚的笑容,他自己都搞不定他亲娘,就少在她面前乱作保证了。

第二天,云瑶不用胤禛三催四请,自己就跟着他在寅时起了床,洗漱打扮出来,胤禛眼前一亮,赞许道:“这一身选得不错,喜庆得不夸张,也不过于素净。”

云瑶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杏色旗装,她的衣衫是不夸张,不过胤禛为了安慰她,他的表情过于夸张了。

都是直筒不显腰身的旗装,只颜色绣花大同小异,能好看到哪里去,不过是花盆底把她又拔高了一截而已。

用过早饭之后他们一起出了门,胤禛本来要陪她去德妃住的院子,才进畅春园没一会,御前的小太监就把胤禛叫了去,说是康熙有事传召。

胤禛又温声安慰了云瑶几句,还不忘叮嘱姚姑姑与长兴,让他们机灵些,有事就到澹宁居来找他。

云瑶有个特点,紧张到头之后,反倒干脆豁出去了。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让她原本的紧张倒少了许多。

德妃住在离清溪书屋最近的院子里,里面宽敞清幽,院子里只住了她一人,没有再塞进别的低份位嫔妃进来,可见她现在还是很得康熙的宠爱。

云瑶进去之后,眼观鼻鼻观心,也不东张西望,垂下眼帘恭恭敬敬请安。

德妃饶有兴致打量了她几眼,温和地道:“起来,许久未见,你倒如十四说的那样,仍然红光满面。”

云瑶心里暗自又将十四骂了一通,吃饱了也不能堵上他的嘴。

哪有这样形容年轻貌美女子的,他怎么不干脆说她身体还硬朗着呢。

德妃赐了坐,嬷嬷搬来了小杌子,云瑶谢过之后,只斜着身子坐了一小半,目光平视过去,能看到德妃娘娘的大腿根。

这样坐着非常不舒服,但是德妃没有在她福身请安时故意不叫起,还赐了坐,至少表示现在一切顺利,云瑶暂且放下了大半的心。

坐下来之后德妃就开始问话,大半都围绕着胤禛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热不热冷不冷。

云瑶对这些可以说了若指掌,都一一流利回答了,德妃满意地点点头:“倒是个不错的,懂得伺候人。”

云瑶垂头羞涩地笑,连着谦虚了几句。

她想起十三说德妃与胤禛之间那些问话,心道十三说得还真是不错,德妃关于胤禛的,来来回回还真是只有这一套。

不过提到十四,德妃的话就多了起来:“十四经常回来说,云格格院子的饭食有多好吃,红烧肉有多香。

昨儿个他还在跟我吵,说要吃什么卤肥肠,那东西真有那么好吃?”

云瑶抬眼悄然偷看过去,见德妃一脸好奇,小心思转得飞快。

德妃有个叔叔曾在宫里做御厨,民间吃下脚料的多了去,宫里御厨就算不做,也会私下去学一两手。

她居然好奇卤肥肠,看来人一旦身居高位,连着以前的记忆都改变了。

云瑶斟酌了之后,笑着道:“回娘娘,其实卤肥肠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反复清洗干净,再加卤料煮熟就行。

十四爷喜欢吃,那是因着十四爷正在蹭蹭蹭长个子,所以饿得快,吃什么都觉着香。

奴才许久未曾见到十四爷,这次见到十四爷长高了许多,不出两年,肯定就能长成个高个子。”

德妃听云瑶说十四的身高,也颇感慨地道:“可不是,做出来的新衣服,没穿一两次就短了一截,又得重新做新的。”

云瑶算是摸清了点德妃的命脉,顺着她的话把十四好一通夸,什么机灵聪明,善良勇敢,吹得她自己都快相信了。

德妃见云瑶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喜庆又有朝气,对比着福晋每次木愣愣的脸,心里就对她满意了几分。

听她又神情真诚夸赞十四,再加上十四回来每次提到云瑶就说她的好话,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笑完之后德妃又冷不丁来了一句:“听说你搬了地方,怎么不住在绮春园了?”

云瑶心里一咯噔,总算是见着高手了,在你放松警惕之后,猛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哪能将胤禛后宅的妻妾不合摆到德妃面前去,只得捡了怕万春园宅字没气会腐烂那套说法应付了过去。

德妃只微笑听着,她听十四说了之后,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

不过见云瑶口风紧,也不趁机诉苦告状,心里对她倒满意了几分。

云瑶绞尽脑汁应和着德妃,两人说得其乐融融。

笑过之后,德妃话锋一转,还是提到了她最不想听的重点上来。

“现今老四府里还只有弘晖一个儿子,你得多抓紧些,早些替他开枝散叶才是。

瞧着你身体很不错,怎么就没能怀上呢,可有找太医诊过脉?”

云瑶暗自叫苦不迭,面上却还得笑:“回娘娘,每个月都请太医诊过脉,太医说奴才的身体没事,只是缘分未到,自管放宽心思,缘分到了孩子也就来了。

记得那年在木兰秋狝时,十四爷还说,他以后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以后生一堆小英雄......”

她把话题又转到了夸十四身上,德妃也顺着她的话说起了十四。

两人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堆,见时辰不早,才意味尤尽放她离开:“以后你多进宫来,陪着我说说话。”

德妃转头吩咐嬷嬷,赐给了云瑶一大堆补身子的东西,嘱咐道:“都是些女人吃了好的东西,里面还有个生儿子的偏方。

当年我吃了不久之后,就怀上了十四。

你拿回去抓了药来吃,可不要偷懒忘记了。”

嬷嬷拿着大包小包的出来,云瑶感恩戴德谢了恩,领着姚姑姑退了出来。

一走出德妃院子,云瑶的肩膀就垮了下去,手伸到背后揉着腰,低声惨叫道:“好累啊,蜷缩着坐在那里,腿伸不直,腰都快挺断了。

还不如干脆站着呢,简直比那下地耕地的牛还要辛苦。”

长兴迎上来,姚姑姑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抱着,笑着搀扶起云瑶:“哪有那么夸张,奴婢见格格可能说了,把德主子逗得开怀大笑。”

云瑶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了丝笑意。

身体的累还好,关键是心累。

德妃可不蠢,哪有那么容易被糊弄,她这是投其所好,不过见着十四是德妃的心肝肝,卯尽全力夸他。

德妃也顺着她的话说起了十四,两人算是在互相顺着找话说。

十四以前是狗嫌猫憎,哪有那么多可夸奖的地方。

她都已经快翻来覆去的说了,要是德妃再多留一会,估计她只能坐在那里干笑。

不过她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德妃与胤禛母子之间关系的疏离,心里对胤禛多了一点儿的同情,都是亲生的儿子,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点。

云瑶看着长兴手里的大包小包,又苦笑起来。

德妃还是有一碗水端平的时候,赐给了胤禛男人的补品,也赐给了她女人的补品。

几人沿着清溪往外走,云瑶四下环顾,见到熟悉的景致,心里黯然,却很快就释然了。

往事不可再追,追了只能把自己埋进去。

没走一段路,云瑶就被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叫了去,说是皇太后要见她。

云瑶已经生无可恋,皇太后汉语生硬,她不会蒙语。

她还是在御前当差时,远远见过皇太后几次面,两人之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她见过德妃精疲力竭之后,还要去见后宫的这尊大佛。

真是要了她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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