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顾开疆打仗犹如迅雷喜速战速决,但是就端宁公主的体验来说,他似乎更喜缠战,时而疾风骤雨,时而轻磨慢研。

当傍晚时分一阵急雨在窗外挥洒而下的时候,一切才算是结束了。

端宁公主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她靠在缕金百蝶穿花引枕上,意态慵懒,神情迷离,眼睑微微垂着。

顾开疆觉得,这个时候的端宁公主看着最可人了。

他揽着她,哑声道:“这段日子,我不在家中,细奴儿精神好了许多。”

端宁公主眉眼未动,神情依然懒懒的:“……她总是时好时坏,性子乖张,做些傻事。”

譬如今日跑过去亲手泼了江逸云一桶污水,这在端宁公主看来,也实在是疯癫得很。

其实她早已经和她提过,若是不喜江逸云,另行安置了就是,但细奴儿偏生不肯。

顾开疆想想也是,之后又道:“千筠如何?”

提到二儿子,端宁公主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我真是不懂了,千筠这种懒散性子是跟哪个学的?”

对于自家公主的这个问题,顾开疆认真地想了想,道:“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跟你学,就是跟我学。”

但是顾开疆少年贫寒,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学不缀,苦练武艺,可从来没这么懒散过,所以……

端宁公主顿时意识到顾开疆话里的意思,眉眼顿时凉了下来,睨了他一眼:“敢问威远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生气,就爱叫他威远侯爷。

这下子顾开疆再有想法,也不敢说了,他忙道:“不是像爹就是像娘,那必然是像爹了!公主自然不是那懒散之人!”

端宁公主依然有些小小的不忿,抬起手来,轻轻捏了一下顾开疆。

纤纤玉手,净白柔腻,不轻不重地捏在男人肩膀下方,那里光滑结实肌肉匀称,尚且散发着剧烈运动过后的热气和潮意。

顾开疆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握住了她的指,盯着她道:“公主?”

别有意味。

端宁公主甩开了他的手,别过脸去:“你消停消停,天都黑了,等下晚膳,千筠和细奴儿都要过来。”

顾开疆想想,知道端宁公主最重视这脸面虚礼,哪怕一家子,她也是要讲究的,只能罢了。

不过却是重新搂住了她,温声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京中可有大事?”

端宁公主道:“若说大事,倒是没有,小事却是不少。”

顾开疆:“嗯?”

端宁公主:“霍贵妃宫中一位丫鬟不见了,据说是和人私通跑了,王皇后生气得很,告到了皇上跟前,宫中另有一个宁妃的怀了身子,结果没过三个月就小产了,她跑过去把霍贵妃的脸抓花了,霍贵妃哭到太后跟前,太后为此颇为不喜,王皇后抄写经书闭门思过,霍贵妃罚了三个月的供应。”

顾开疆:“…………”

端宁公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如何?”

顾开疆眉眼微沉,神情收敛,他当然明白,端宁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和自己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她既然说了,那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必然暗藏玄机。

到底是在朝中为官二十年的,顾开疆也原本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很快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去年才行了冠礼,四皇子今年行冠礼,五皇子也十九岁了?”

端宁公主点头:“是,都到了做亲的时候了,这次太后娘娘的寿宴,邀请了百官家眷。”

说到这里,她望了一眼自家男人:“太后还特意提起,让我们细奴儿也要一起进宫。”

顾开疆微微皱眉。

太子殿下是先皇后留下的嫡子,是一出生就封为太子的,之后先皇后薨了,过了数年,如今的王皇后为继皇后,又封了一位霍贵妃,王皇后的儿子为四皇子,霍贵妃的儿子为五皇子。

这王皇后和霍贵妃对于太子的位置颇为觊觎,一心想把太子拉下马,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

如今几个皇子年长,到了定亲的时候了,储位之争也是如火如荼,是以那些宫里头看似太平,其实暗潮汹涌,一点琐事都是勾心斗角,牵扯出不知道多少心机。

他的手指轻轻顺着她那一头墨黑的发,皱着眉头,沉吟间低声道:“宫里头那几个小子,该不会惦记咱们家细奴儿?”

虽然他家女儿才十四岁,但是生得那么美,不可不防。

顾开疆作为一个不算老的老父亲,却是操心不少的。

端宁公主略有些嘲讽地道:“那几个小子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是王皇后和霍贵妃那里,能没这个意思吗?”

顾开疆一听,定声道:“这自是不可!我家细奴儿,怎可嫁入皇室!”

他家细奴儿,那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嫁入皇室,万一当了皇后就要忍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和人共享夫君的种种苦楚,就是嫁给皇子当王妃,也难免是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不说其它,就刚刚端宁公主说起的那一串好戏,就不是他们家细奴儿能受的罪。

是以顾开疆自然不舍得宝贝女儿嫁入皇室,当然是找一个温厚老实的,能疼宠他们女儿的,最好是容易控制的,这样才能保细奴儿一世无忧。

端宁公主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凤眸微微眯起:“我们自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宫里头的那几个,怕是不能消停。”

顾开疆神色冷沉,嗤笑一声:“我们不嫁,难道还能逼我们不成?”

端宁公主淡声道:“是不能逼,但是拒绝,总是要一个理由。”

一时间,她觑着自己的夫君,却是问道:“侯爷这次平定边城之乱,立了大功,皇兄那里想必是要重赏了?”

顾开疆剑眉微挑,却是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赏什么赏啊!我已位极人臣,就不要什么赏了!”

端宁公主默了一会,道:“算你不傻。”

顾开疆低首,凝着自家公主,因为刚刚才折腾过一场的缘故,端宁公主面上微微覆着一层薄汗,衬得那肌肤娇艳犹如雪中红梅,搂在怀里,雪白如玉,柔软如绵,真真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他眸中逐渐起了温度,却是凑过去,低哑地道:“公主,你猜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屋子里香暖意浓,暖意融融的阳光自雕花窗棂投洒,落在床边的紫檀木架上,将上面摆放着的玉摆件照得格外透亮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熏香气息。

端宁公主抬起手来,纤细白腻的手指微微拢起带着潮意的秀发,带动得身上那草绿锦被也微微滑落,草绿色是那么鲜润的颜色,但是落在她肩头,却把她衬得肌肤越发玉雪净白。

她漫不经心地道:“什么啊?”

才懒得猜呢。

顾开疆果然不让她猜了,抬手取过来旁边的外袍,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金漆红木盒子,打开后,却是一块通润的墨红色玉块,未经雕琢的。

端宁公主看了一眼,未经雕琢的玉,便是再上等的玉,外面也免不了糙。

顾开疆却献宝一般,拿给端宁公主看:“这是血玉,是玉中极品,很罕见的,你看,这玉质地致密油润,,在太阳底下一照就更明显了。”

端宁公主看着那一块糙糙的玉,心里不免泛起无奈。

他就不能雕好了,再送给她,看着精致剔透美丽,讨她一个好心情,非拿这么一块乍看又傻又笨的给她看。

不过想想,也习惯了,他是什么人,还不知道吗?

当下接过来,仔细观摩了一番,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红玉,当下道:“你觉得这个雕一个什么好?”

顾开疆见端宁公主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颇为开怀,忙道:“公主喜欢什么,我拿去让人雕来。”

端宁公主想了想,却放在一边了:“容我想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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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拥有了十三天寿命的缘故,平时回到屋里就没精神打哈欠的顾蔚然,今天格外精神,便是用了助眠安神的熏香,她也有些睡不着,随意把玩着旁边挂着的白玉玛瑙扣儿,胡乱想着心事。

她娘其实本来是太后的侄女,她外祖父是异姓王耒阳王,不过三十多年前,耒阳王为国捐躯,耒阳王妃随夫而去,临死前把她娘托付给了当皇后的姑姑,她娘就自小跟着姑姑在宫里头长大的。

先皇体恤耒阳王一家为国捐躯,自然也是对这位耒阳王留下的唯一血脉疼宠有加,甚至格外破例封了异姓公主。她娘自小美貌无双,太后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待她犹如己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也格外疼宠这个表妹。

据说当时先皇曾经有意为如今的皇上和自己娘赐婚,后来不知怎么,皇上竟然拒了,这事就没成,之后皇上登基,为自己娘赐婚,赐的就是自己爹了。

至于为什么先皇和自己娘没成,有多种说法,听着就没一个可信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娘下嫁给自己爹后,那可真是公主派头十足,自己爹处处赔小心,事事听娘的话,一切看起来仿佛很好,但顾蔚然知道那书里自己娘的结局,她看着这一切,自是担心,总觉得自己娘简直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挖坑。

之前她还小,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书里竟然用了一章描写自己娘的凄惨结局,觉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只能猜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那本书的作者为了能够狠狠地打脸配角让女主出彩,而强行让自己一家子悲剧了。

不过她现在大一些,偷偷读了一些画本闲书,想着那男女夫妻相处之道,就开始觉得,或许自己娘平时对待爹的态度已经埋下祸根?

按照本朝的规矩,驸马是不可以随便进入公主的房间的,若要行夫妻之事,也必须是公主传召,驸马才能进去见公主。

驸马再是位高权重,公主哪怕是一个异姓公主,驸马也是臣,公主也是皇室中人,驸马见了公主也要行礼的。

自己娘古板,遵守那些规矩,自然免不了折煞爹的威风,且也不够温柔小意,如今有太后和皇上在,自己爹自然让着,但等以后五皇子继位,没人为娘撑腰,那可就不一定了。

顾蔚然长叹了口气,回想之前,她只恨自己年纪小,虽然也经常卖乖耍宝来缓和爹娘的关系,但到底没有看透自己爹娘之间关系的根本,以至于什么都没做。

如今她大一些了,是不是应该去劝劝娘,对爹放下一些身段,不要那么摆架子?

只是自己才十四岁,如果去劝说这个,娘还不直接板着脸把自己审问一番!

想来想去,顾蔚然突然灵光一动,有了。

她是不是可以假称做梦梦到爹外面有人了,让娘更警醒一些,这样应该不至于被减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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