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开疆进宫拜见皇上,皇上大喜,论功行赏,这自然要重封顾开疆,顾开疆坚定拒绝,表示自己当侯爷挺好的,不需再封,皇上无法,便封了顾开疆长子顾千尧为正五品宁远将军,这对于年方十九岁的顾千尧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一个起点,毕竟和他同龄的官宦子弟如今还都是白身,外赐了黄金百两,彩缎百匹。一时又设下御宴,犒赏三军,连庆三日。
又过了两日,便是太后娘娘生辰,这一日燕京城大街上沿途搭建了经坛戏台,并有彩殿牌楼,皇上命三千僧道念经颂唱为太后祝寿,燕京城里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并四品以上家眷都要进宫朝贺,顾蔚然自然要跟随自己母亲端宁公主进宫。
母女二人同乘辇车前往宫中,顾蔚然看着这沿途繁华,想起那书中种种,自己虽贵为侯府嫡女,母亲又是金枝玉叶之尊,奈何不过是虚假繁华,到底来逃不过一个“为人做配”,气运之子最后的荣光,要踏着她们而上,不免心生无奈。
到底怎么才能摆脱这书中命运的束缚呢?自己这靠抢女配戏份来获得寿命的办法,实在是维持得艰难,有没有一劳永逸的破解之法?
而自己娘的这些事,自己若是假托做梦,娘能信吗,会不会再次遭受处罚寿命锐减?
顾蔚然这几天又小小欺负了江逸云一次,如今寿命勉强还有五天,不算太少,但终究不安。
就在这胡思乱想间,一个抬头,却见端宁公主正凝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蔚然心中微诧,忙凑过去,笑着腻歪道:“娘,我也好些日子不见皇姑奶奶了,倒是想她得很。”
端宁公主颔首,淡淡地道:“也没多久,不过是五六个月罢了。”
顾蔚然:“五六个月,已经很久啦!”
端宁公主望着在自己面前撒娇卖乖的女儿,却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女儿自小生得漂亮,粉雪可爱,灵气十足,抱进宫里头,皇太后舍不得放开,皇上也怜惜这孩子,说像极了自己小时候。长到了七八岁,身体抽条,没了小娃儿的胖糯,变得纤细起来,小小年纪隐约已经有了倾城倾国的气韵。
那个时候,任凭谁看了这女儿,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又感慨一句,细奴儿生得真好。
然而端宁公主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端宁公主自己就长得姿容出众,因为这姿容,早年还险些惹出事端来,以至于匆忙下嫁给了当年地位并不显赫的威远侯。
从那之后,她就多少明白了,身为女子,寻常姿色或者中等偏上最最合适,若是生得太过惹眼,乃至世间罕见,那就必引来祸端。
须知红颜之人多薄命,女儿姿容绝代,偏又弱骨纤行,说不得将来子女都艰难,这少不得做父母的多操心。而如今宫中几个皇子,都是要做亲的,自家夫君掌天下兵马,女儿便成了几个皇子必争,王皇后和霍贵妃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就连疼爱自家女儿的皇姑母,怕也是打了这个主意。
她望着自己女儿,年纪小小,已经如此惹人,偏生每日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在心中轻叹一声后,她终于开口:“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可像过去一样肆无忌惮,见到几位皇子,要谨守本分,知道吗?”
她看着女儿,只见女儿眨眨雾濛濛的眼睛,精致漂亮的小嘴儿抿唇笑来,软软地道:“娘,你说的,我都懂的啊!”
端宁公主有些意外:“你都懂?”
顾蔚然:“那是自然,如今几位皇哥哥年纪大了,这以后地位就不一样了,我当然不能像过去一样欺负他们!我要敬重他们!”
顾蔚然暗想,特别是那位五哥哥,这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江逸云有朝一日成为他宠爱的皇后,她为了不混得太惨,现在有必要巴结巴结他,希望到时候五哥哥念及昔日兄妹情分,不至于太为难她。
端宁公主却以为女儿听明白了,当下颇为满意:“宴席上,你多陪你皇姑奶奶说话就是,若是皇后和贵妃那里问起什么来,你就只说体弱多病诸事不知,明白吗?”
顾蔚然乖乖点头:“我自是知道。”
那两位现在为了争储君之位闹得欢,她当然两不得罪,特别是霍贵妃那里,更不能得罪啦。
当下端宁公主觉得自己女儿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中欣慰,而顾蔚然也觉得自己娘和自己想得一样,看来自己娘就是颇能看清大局,母子两个人各自欣慰。
端宁公主欣慰过后,是忍不住想,该给自己女儿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保她一世太平呢?
顾蔚然欣慰过后,却是想,等这次寿宴回来,她那个做梦梦到爹置办外室的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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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母女两个人所乘坐的辇车到了宫门口,只见宫门口处亦是张灯结彩,就连宫中侍卫女官太监等一应人等全都焕然一新,处处弥漫着喜庆。
到了这宫门口,母子二人就要换成宫中的车马小轿了,须知宫中的软轿那不是寻常人等能乘坐的,一般百官家眷,进了宫自然是用脚一步步地走,哪可能有轿子坐。
但是端宁公主不同,她是异姓公主,又是位高权重威远侯夫人,备受皇太后和皇上宠爱,比起寻常皇亲国戚来自然有一些特别的恩赐,比如在宫中乘坐软轿。
下了自家车马后,江逸云也跟过来了。
作为威远侯的侄女,她这次也是跟着端宁公主进宫的,只不过江逸云单独乘坐后面的马车,并没有和端宁公主乘坐辇车。
江逸云见到顾蔚然,显然是想起之前的事,赶紧低下头,并不敢去看顾蔚然。
顾蔚然见她这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顿时想起书中所写,可怜的女主,命运多舛,接下来是不是又该受气了?
极好,新的欺凌女主戏份可以安排上了。
这时候端宁公主恰看到几位夫人,便一一打了招呼,那几位夫人论起地位,自然比端宁公主要低,一个个连忙上前见礼。
其中自然有几个看到顾蔚然的相貌颇为惊叹,其中晋南侯夫人几乎都要看呆了,叹道:“公主,你家这女孩儿,简直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然而端宁公主并不太想听这个,她只是淡淡地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的,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
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准备换乘软轿了。
端宁公主备受皇恩,甚至比寻常公主还盛,大家素来知道的,如今看她要乘坐软轿,自然是羡慕不已,而自己却是要走过去的,从宫门处到慈瑞宫,那么长一段路,对于这些公侯门第的家眷来说,显然不是一个轻松事。
顾蔚然一看那三乘软轿,心里顿时有了主意,便笑着对自己母亲道:“母亲,我往日听晋南侯府的二姑娘提过,说是老夫人早年受过伤,腿脚不好,既然宫里给咱准备了三顶软轿,不如请老夫人坐一顶?”
端宁公主听到这话,微怔了下。
她虽然只是异姓公主,但是父母为国捐躯,死得壮烈,换来了她后半生的锦绣荣华,她姑母疼她若女儿,她那皇帝表哥更是把她看得比亲妹妹还亲,可以说,端宁公主虽然是一介孤女,但是在这种娇宠之下,她眼高于顶,素来只有别人迁就她的,没有她去体恤别人的。
乘坐软轿,这是皇太后的懿旨,是皇上的恩赐,她享受得理所当然,没想过还可以借给别人用。
但是女儿小小年纪,想到了,提出来了,倒是让她有些欣慰。
她看了一眼晋南侯老夫人,却见那老夫人脸上是受宠若惊的表情,见到自己看她,忙道:“这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恩赐,老身怎敢擅自享用!使不得,使不得!”
端宁公主淡声道:“老夫人不必客气。”
晋南侯夫人坚辞,不敢占用端宁公主的软轿,顾蔚然却解释说,其中两顶是自己和江逸云的:“我们都是小辈,共乘一辆也未尝不可!”
这话都说出来了,晋南侯不好推辞,又看端宁公主也是诚心要送轿,当下恭敬地谢过了。
于是端宁公主在前独坐一辆软轿,顾蔚然和江逸云同乘一辆。
上了轿子后,江逸云显然是有些防备着顾蔚然,只低着头,也不和顾蔚然言语。
顾蔚然打量了一番江逸云的衣着,最后落在她那手镯上面:“这副镯子不错。”
一看就不是府里给她置办的,更不是江逸云自己能买得起的。
江逸云见顾蔚然注意到自己的镯子,将手腕微微向袖子中缩了下,遮住镯子,这才道;“是以前我娘留给我的。”
顾蔚然一听就知道说假话,她家之前不过是乡下农户,哪来的这个。
难道是谈海林送的?
可是他们的关系能到这一步吗?况且谈海林只是一个男配而已,她和人家进展到什么地步了,竟然收这种东西了?
顾蔚然突然开始疑惑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为江逸云的未来操心了。
也许是自从四岁开始,十年时间,她为了那点寿命,一直想着怎么把江逸云往女主的道路上扶(欺负?),以至于看到江逸云似乎收了其它男人的镯子,都开始为她犯愁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你的男主是五皇子啊!这次进宫,怕是必会遇到五皇子的,你的男主看到你戴着其它男人送的镯子,作何感想?
顾蔚然觉得,事情不能这样,万一江逸云真和男配在一起,剧情偏离主线,那说不得推动江逸云和谈海林相识的自己都要遭受惩罚,直接来一个“寿命只剩一时刻”。
不行,当然不行!
正愁着的时候,她恰好一眼看到了那边骑马过来的一行人,其中一个,不正是五皇子吗?
当下心中大喜,瞥了一眼旁边的江逸云。
江逸云现在的心思,都在这副镯子身上。
这辈子头一次进宫,她战战兢兢,她想表现得更为得体,想打扮得更为出彩,忍不住就把这副谈海林送给自己的镯子戴上了。
其实这副镯子她也不打算要,是谈海林硬让人送来的,她想过几天还给他。
但是如今,她又想着,要不然晚几天还,她先戴着进宫一次,就当借用。
谁知道偏偏被顾蔚然发现了。
江逸云看着顾蔚然望着自己的那目光,心里打了一个突。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两个人地位天差地别,她几乎是恣意地欺凌自己,江逸云心里悲愤莫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
而如今,她又要干什么?
正疑惑着,她就听到顾蔚然说:“这副镯子不错,你摘下来,给我戴戴。”
江逸云:“这是我的镯子,你凭什么让我摘下来给你戴?”
江逸云几乎不敢相信地望着顾蔚然,她怎么可以这样?自己的东西,她凭什么来抢?
顾蔚然恶形恶状地道:“江逸云,你摘不摘?你不摘的话,我就让你滚下软轿,让你走路,不让人陪着你,你看宫里头这么大,你走下去,一会就迷路了,侍卫会把你捉起来,放进大牢!”
顾蔚然想想这场面,还挺过瘾的,越说越带劲。
江逸云委屈得眼泪差点落下来:“你——”
顾蔚然得意地扬眉笑:“我怎么了?我是侯府的大小姐,你寄人篱下,你凭什么不听我的?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爹和我娘偏向你怜惜你,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江逸云听着这话,心酸得眼泪真得落下来了。
顾蔚然看着外面五皇子一干人马就要过来了,哪里等得及她磨叽,直接一把从她手中抢过来手镯。
江逸云恨得咬着牙:“顾蔚然,你为何欺我至此!”
顾蔚然:“看你不顺眼,看到你就不爽!就是想欺负你,怎么,你不服是吗?”
江逸云:“你——”
这世上,怎有如此横行之人?江逸云气恨!
顾蔚然却越发放肆,对江逸云颐指气使:“现在,给我下轿子!”
说着,她命令轿子停下来。
江逸云大惊失色:“不,我不要,你说过我给你手镯,你就不让我下轿子的!你怎可言而无信?”
顾蔚然哪里听她说那一套,恶毒女配的戏份演起来,当下冷笑一声,直接抬脚:“给我滚下去!我看到你哭唧唧的样子就想吐你知道吗?真是讨厌你,你这个哭唧唧的丑八怪,快给我滚!”
为了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她特意掐着腰:“你这个丑八怪,不过是我家收养的远房亲戚,有什么资格坐软轿!”
江逸云被踢在了后背上,并没有太大力气,但足以使得她从轿子中跌出来了。
而正往这边走来的,却正是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六皇子。
几位皇子就这么看着一个娇弱纤秀的绝世美人儿,一脸奶凶奶凶的样子,掐着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将一个女子从软轿中赶了下来。
才十五岁的六皇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我,我没看错?那不是细奴儿吗?”
细奴儿,从小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的娇人儿,竟然这么凶巴巴地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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