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带着人在海里捞尸。
尸体没捞到,海里的瓶瓶罐罐捞了不少。
一直捞到半夜,也就捞上来三个铁桶,里面的东西都空了一半。
徐安没多看,直接把铁桶送到了法医办,被法医老头念叨了一通,说一看尸体就不完整,还要继续打捞。
徐安应承:“是是是,我一定继续捞。”
他在海边从上午待到半夜,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股水腥味。
徐安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一张白板被推到办公桌前,白板上贴了几个人的照片,照片旁边是姓名、通话日期和次数。
整理的很详细。
听到推门声,裴青抬起头,和徐安打了声招呼。
“回来啦!”
她把桌上的保温盒往徐安身边推了推。
“大哥刚刚送过来的,喝点吧。”
徐安打开一看,是莲藕山药排骨汤。
徐安:“你们喝完了?”
裴青:“对,留给你的。”
杨兴平吃人嘴短,难得夸了句:“你们家阿姨手艺不错。”
徐安:“那当然,我妈当初挑了很久,才挑中陈姨。”
没喝几口汤,徐安就问道:“这些人身份都查清楚了?”
杨兴平把白板拉过来,对着徐安说了现在进度。
“调取了通话记录,左边这一列是和余乐群打过电话,电话通了,分别有几分钟的通话记录。右边这一列是和余乐群打电话,但是没打通。”
裴青指了指右边这列,说道:“这些人还蛮执着,电话打不通还继续打,最多了一个打了二十多个电话,要不是余乐群电话欠费停机,这些人还能继续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徐安看着右边这几个人名,发现同名同姓的还蛮多。
徐安:“这什么情况,一家子轮流给余乐群打电话?”
裴青把电脑转过去,给徐安看。
“从户籍记录上能看出来,他们往上数两代,都沾亲带故,算是近亲。”
裴青:“不过这些都可以暂且放一边。”
她拿着白板笔,着重圈出了“张诚安”这个名字。
“这个人,我认识。”
徐安一愣:“你认识?怎么认识的?“
裴青:“就昨晚一个老板来问她和她男朋友能不能结婚,我画出来一张借条,整整八十万呢!”
裴青拿着笔抵住这个人名,十分肯定的说道:“这人一定是个放贷的,我翻了近期几个月的通话记录,发现他和余乐群的通话很频繁,有时候每天要打几个电话。余乐群电话停机前,他还打了几个,后来没打通就没再打了,可以先去找他聊
聊。”
杨兴平:“刚刚正在查余乐群和张诚安之间有没有借贷关系,没有,他们两人名下的卡之间没有金钱往来。”
徐安:“没有金钱往来,还天天打电话,这两人还能是纯粹的兄弟情?明天先找这个张诚安聊聊。
杨兴平说完,才有空间徐安:“尸体捞全了吗?”
徐安往椅子上一坐,说道:“听说过大海捞针吗?现在这些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用铁桶装的,投到大海里,谁知道都被浪潮打到哪里去了?我让人轮班继续打捞,至于能不能捞全那就运气了。
裴青叹气,抱着自己的平板,说道:“交给我吧,我看看能不能画出来。”
为了找找灵感,裴青还跑到了法医办去找找刺激。
法医老头正在蒙头加班。
是低着头打盹的法医助理先看到了装青,他突然想起什么,站了起来。
“忙忘了忙忘了,刚才送来的DNA匹配结果出来了,匹配上了,样本和其中一个DNA存在亲缘关系。”
法医助理把纸质结果递给装青。
裴青早有预料,看见匹配结果也不由心中叹息。
余水秀家里就一个哥哥,现在哥哥没了,以后生活都要靠自己。
她把纸质结果收好,又准备去往铁桶边上凑。
法医老头瞄了她一眼,让助理把装青赶出去。
“干活呢,你个门外汉别来干扰人工作。”
裴青:“我就看看桶??”
法医老头:“看什么看,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在这儿看桶,你个小丫头有什么毛病,和你哥说,这些尸骨不足,让他想办法再捞点,不然判断出来的死亡时间不够准确,捞不到尸体别一天到晚往法医办跑。”
裴青被赶到走廊里。
她背着自己的包,在原地打转了几秒,泄了气,转身去找徐安。
徐安一看裴青塌着肩膀回来,就知道她挨了老头一顿熊。
他没带什么情绪安慰:“哎呀,老头今年五十多了,资历在那,经验丰富,你去干扰人家工作,他能有好脾气才怪。”
裴青:“我就想看看那个桶!”
徐安:“你今天白天不是看了?”
裴青:“不够。’
徐安推着她出门。
“那你等着,我让海边人继续捞,捞完给你看第一眼。”
裴青又想起今天看见的铁桶里的几根指骨,忙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能不能捞出来。”
8月30号,三人找到了张诚安。
张诚安本人经营一家小贷公司,说是公司,但经过查证,他名下这家公司参保人员为零。
他的这家公司没开在商业区,而是开在一户居民楼中,裴青照着导航找了又找,拐了好几个弯,又问了附近开店的老板,才找到这家“诚意贷款”。
三人赶到张诚安公司时,刚好看见有人在里面打打砸砸,周围人纷纷伸头看热闹,连路人都举着手机在外面停留。
“狗日的,草你妈,姓张的,咱们兄弟多年,你敢我女人!”
“......日,来兄弟们,把这沙发搬走,这还是我送的,他妈的......敢骗老子…………….”
有个男人一边挡脸,一边喊道:“谁他妈看上你女人了,没腰没屁股……………”
一盆吊兰被掀起来往张诚安身上砸。
张诚安反应很快,直接往后一跳。
“兄弟、兄弟,大鸣,冷静点,你女人骗你,咱们认识十几年了,我还能为个女人坑你………………”
杨兴平不耐烦往人群里挤,等在路边。
裴青看徐安,徐安任劳任怨的挤开人群,喝道:“干什么呢,大白天的,还砸东西,警察,都别动!”
王鸣没好气道:“警察怎么了。”
他伸手捞起桌上的摆件,正要动手,被徐安抢过手里的东西。
他刚要骂人,就被徐安一用力,摁到地上。
王鸣猝不及防。
徐安看了看他,还说道:“你可真虚。”
王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徐安:“想清楚了,现在和我动手,算你袭警。”
他拍拍手,开始让围观群众散开。
杨兴平看完徐安手上功夫,问装青:“他在哪儿练过?我听说你哥一直是比武大赛第一。
裴青:“小时候被人绑架过,家里比较注意,从小请了不少教官来教。厉害吧!”
她昂起头,杨兴平又恢复了那张死人脸。
装青:“别不服气,不服气可以干一架。”
两人没说完,看到徐安朝这边招手,两人朝楼里走去。
徐安已经让来闹事和张诚安分别坐到两边。
双方勉强达成和谐。
裴青一进来,他就指着王鸣,对装青说道:“这是王鸣,他说他老婆被张诚安撬走了。
裴青早认出来了王鸣,就是那个打了八十万借条,想让女朋友一起还债的乐色。
张诚安可不认这个罪名。
“警察同志,他瞎说,我就见过几次他老婆,我和他老婆一点关系都没有。”
裴青好整以暇的问王鸣:“领证了吗?没领证了那叫女朋友,或许现在,是前女友?”
王鸣瞪着她。
裴青心情好得不得了,敢签八十万欠条坑女人,你真是该!
徐安看向杨兴平,杨兴平把余乐群的照片拿出来,给他们认了认。
“照片上这人,认识吗?”
王鸣先看了一眼照片,很快认出来。
“这不老余?”
见警察看过来,王鸣脑子转的快,立刻指着张诚安说道:“是他,我和老余不熟,是他,他和老余一伙的!”
张诚安见状脸色一变:“警察同志,他要是犯事了,和我没关系,我们早拆伙了!”
王鸣和张诚安都被留了下来,其余人都被清走。
张诚安和王鸣怒目而视,纷纷觉得对方拖了自己后腿。
卷帘门被拉下来。
徐安找了个地方坐着,问道:“最后一次见余乐群是什么时候?”
王鸣先说:“我和余乐群不熟,他最熟,他俩高中是同学,我不是!”
徐安看向张诚安。
张诚安笑容勉强:“早年我们是挺熟,最近生意上有些分歧。”
杨兴平把执法记录仪放一边。
张诚安看见这东西,眼睛一瞪。
徐安看他这表情,问道:“你怕什么?正常流程而已。”
张诚安笑容勉强。
“警察同志,您就别难为我了,我们这行当,你们要是特意难为人,那我也只能认栽。”
徐安:“所以好好说,我也不能真坑你,最近正忙着。”
张诚安:“我确实和余乐群拆伙了。”
裴青把通话记录调出来,放在他面前。
“拆伙了你还给他打电话?你们拆伙后感情挺好啊。”
张诚安:“还有些债没收回来,拆干净也需要时间。”
徐安:“哦,你们拆伙没拆完?”
张诚安:“这么多年,哪能拆干净。这男女分手还得拉扯一阵。能被人突然一脚踹开的,那是废物。”
王鸣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要和张诚安干架。
“你他妈的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张诚安:“我随便说说。”
徐安踢了一脚他的椅子。
“好好说话,最后一次联系余乐群是什么时候?”
张诚安笑笑:“这位警官手里不都拿着通话记录吗?我脑子里记得没这东西清楚,这上面是几号,那我和余乐群最后一次联系就是几号。”
徐安:“你们私下没见过面?”
张诚安:“7月初,我和老余吵了一架,后来老余就没来我这儿。”
杨兴平:“证据呢,你这儿监控在哪儿?”
张诚安看着这位倚着墙,脸上也没个笑的警察,指着电脑说道:“监控联网,都在电脑里,可以给你们看。但是警察同志,咱们可说好,你们只找老余,不管其他的。”
徐安:“你还犯什么事了?”
张诚安:“我们这行总共就放债、收债那些事,您抬手轻轻放过,我好好和你们说道老余的事,怎么样?”
裴青看张诚安不顺眼,闻言想说话,被徐安伸手一拽。
徐安:“你说说看。”
张诚安在这行待久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知道底线在哪儿。
他知道这些警察不见饵不撒嘴,今天肯定要说点什么。
张诚安搓搓手,先问了一句:“老余是不是出事了?”
徐安:“说你的。”
张诚安被堵了一句,脸上笑容没变,继续道:“我就知道他要出事。这几年本来我们是一起合伙,可最近债难收,资金回笼难,我看老余就有了点心思,他想单干,一个人挣钱分和两个人挣钱分当然不一样,我当时劝他,这行不容易,别一个扎
子进去,钱连个响都听不见,他没听进去……………”
徐安不耐烦听他这些弯弯绕绕,然后几句话把自己撇清的毛病,直接问道:“他自己开了家公司?”
张诚安显然很看不起余乐群干的事,他说道:“也不能叫公司,屁大点地方,事情都要他自己跑。”
徐安问他地址。
张诚安报了个地名。
徐安:“他的资金哪儿来的?套现?”
张诚安:“是啊,套了不少,有些乡下人不懂法,就是容易被骗,老余太大胆了,放我我可不敢,万一里面有个冲动的,早晚被人捅死。”
徐安:“那他的资金都放在哪里,他名下好几张卡都被冻结了,他有其他卡?”
张诚安:“随便买几张银行卡就行了,又不麻烦。”
徐安让他把卡号写出来。
张诚安推脱:“我哪儿记得住。”
见警察面色不善,张诚安掏手机:“我是真记不住,我看看转账记录。
拿到了余乐群的近期消费记录后,裴青把消费记录拉了个列表。
发现余乐群最后一笔消费记录在7月24号。
她查了好几张卡,在7月24号后都没有新的消费记录。
除非余乐群在和张诚安拆伙后又搞了几张新的银行卡,不然他的失踪时间可以暂定在24号后。
裴青把这个时间记录好,徐安开车到了大庆路18号。
这是张诚安提供的余乐群的新公司地址。
裴青:“都拆伙了还这么关心前同事的动态。”
杨兴平把执法记录仪收好。
杨兴平说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裴青听他又要说什么难听话。
杨兴平嘲讽道:“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装青:“你们男人是这么想的?”
徐安让他们少扯淡。
“开过头了,我掉回去点。”
车停在大庆路18号,是间民房,要从大路拐到小路才能看见。
虽然是一层民房,但门修的气派,是个大铁门,门涂了红漆。
裴青走到门口,脚下一滑。
杨兴平跟在身后扶推了她一把。
裴青站好。
她用脚碾了碾地面,地上都是沙子。
徐安停好车,走过来,一眼看见了地上的沙土,问道:“这边施过工?哪来的沙子。”
杨兴平指了指民房。
“从里面带出来的。”
徐安:“进去看看。”
他开始分手套脚套。
裴青第一次戴,觉得别扭。
徐安让她忍忍。
杨兴平戴好脚套,看了眼墙面,动作灵活的翻到墙上,往里看。
徐安问他:“看到什么了?”
杨兴平看着民房里平整的水泥地,地上没有沙子,他说道:“干净,有人打扫过。’
他跳进民房里,走过一段水泥路,来到大门正对着的房间,一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干净,没有垃圾,也没有厨具,更没有碗碟,看不到血迹。
像没人住过。
他把门锁撬开,让徐安和裴青走进来。
民房里确实很干净,三人把几个房间全部走了一遍,然后突然发现,正对着大门的这间房墙面比其他房间的墙面颜色更深,像是重新粉刷过。
徐安闻了闻墙面的味道,当然什么都没闻到。
徐安:“我让痕检来看看。”
没道理只粉刷一个房间。
痕检很快来到现场,对民房进行血迹检验。
最后在把墙面削下来几层后,在墙面上发现了血迹反应。
痕检人员进行了DNA取样。
原本众人以为,案件到此,案发现场就是这处民房。
可经过DNA匹配结果显示,在民房出取到的几处血迹只能和余乐群的DNA匹配上,至于铁桶里的另一个DNA属于谁,暂时没有结果。
徐安:“数据库都查完一遍了,失踪人口和犯罪人员数据库都没配上。”
裴青抱着自己的平板写写画画。
“那就是没有家人报失踪,也没有犯罪前科呗。”
杨兴平把余乐群公寓里的监控取回来,他着重看8月2号当晚,结果发现当天晚上进入电梯的人有一个异常。
他指着监控对裴青和徐安说道:“这个人没露正脸,走进电梯后,还背朝着监控。”
裴青:“这公寓里电梯里没有监控?“
杨兴平:“没有。我看了,余乐群家门口也没有监控。”
徐安:“调他们公寓小区的监控看看。”
裴青把监控后退了十几秒,看着走近公寓的口罩男,她连看了几次,开始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平板上很快浮现两个人影,随着装青的笔触加深,出现了一个人的背面和一个人的正面。
两个男人面对着面,露出正脸的男人神色惊恐。
裴青继续画背景,是一条小路。
杨兴平第一次看裴青画画,全程绷着张脸看这奇异的场景。
徐安拿出手机,对着装青的平板拍了张照片,着重把露出正脸的男人拍下来。
等裴青画完,他才提出疑问:“这是我们今天去的大庆路?那铁桶里另一个人不会是路过的倒霉蛋吧?“
裴青:“那也太倒霉了。
杨兴平:“说明命不好,人倒霉了,喝水都能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