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对了,当日大婚,便有一名唤邹平成的富家子弟,扬言让我走着瞧。邹平成乃当朝右督查史之子,也是爱慕你娘的其中一个。以致后来我遭逢大难家破人亡,方想起此人。”
“爹怎不杀了这厮!”
“后调查,果然是他通风报信我的行踪,才让金刚钻了空子。我已命人灭了他祖孙三代十八口。也算解了心头恨。”
“爹,你这腿就真的无救了么?”语中已含满关切,更是令牢门外的萧哲为之一振。
“哎!脚筋已断了二十几载。”摇头叹息,争教心酸拂面,这腿,他从未报的任何希望。
“笙儿,若你娘仍活着,你弟弟与你爹,一家人团团圆圆当有多好。只是,人已逝,徒留遗憾于心,终生难安。”
话至动情,哽咽摧心。
良久,方听闻金笙压抑言道:“爹,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奉养膝下,待孩儿去了,将我与阿妈葬在一处。寻到金戈,让他代我孝敬您……”
许是柴代哭泣,听闻言道:“你向皇上认错,今后不得在举兵生事,我等亦向皇上为你求情,会有救得。”
“不可能的,爹。萧哲岂会信我。便是求也无用。这些日子,他能放你们进来探望,我已知足。孩儿不求其他,只赐我全尸就好。”
落殇悲切:“笙儿,姨娘问你,可还有反的心思?”
萧哲与思思亦竖耳惊目,这当是他们要听的。
“这些日子,姨娘与爹,思思对我的心意,我如何不知。若非亲人,何故如此耐心劝解安慰。只是,大错已成,无法挽回。倘若我未经此事,仍身在匈奴,必不安分。如今只后悔未能早些与你们相聚。思思所言极是,因我,当有成千上万的爹娘没了孩儿,那种痛苦,我根本体会不得。可如今体会了,孩儿即将赴死,却不想死。与你们这短短时日,便令我贪恋,倘若重生,我必会珍惜……”
肺腑之言,情之深切。
萧哲大手紧握,英目蜷缩。金笙,你虽言之凿凿,但朕对你仍需考验。
思思绿眸探向萧哲,只一眼便明了其心,只是不想多言。何止萧哲,便是她亦不可尽信。
不过金笙有资质,乃可造之材……
“笙儿,可是真心话?”落殇复问。
“姨娘,莫非你还以为本王在利用你们同情心,好向萧哲谨言?非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匈奴这些年,本王从未真正的体会至亲之情。唯有一个妹妹,让我感受过温暖。非我杀伐果断,只是生在群匪之中,不硬不能护己而已。”
此言倒是真的。当是他被逼而成。这遇强欲强的性格,与柴代十分相像。
“笙儿,等着,等爹爹和你姨娘,你表妹向皇上求情,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爹,莫费力气了。”
……
几人仍在交谈,萧哲却悄悄返回,思思凝眸,紧随其后二人出了牢门。
“你怎么看。”思思如是相问。
“金笙狡猾,这话岂会信得。”
思思点首应道:“我虽想救他,但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
“试探金笙,唯一人出面可行。”
思思驻足,凉凉而视,良久言道:“外公鬼佬?”
萧哲微笑点首,正是他。
……
夜幕俱黑,本是干燥时节,今夜硬生生几许湿气出,枝头尚有不知名姓的鸟儿鸣叫,只教云脚做低,连成一片。
一貌丑之人身形略弯,亦步亦趋行至地牢外,亮出手中圣令,遂顺利进入其内,一路畅通无阻。
此人正是鬼佬。
金笙正躺卧小栖,忽而听闻牢门大开的响动,嗖的起身,这时间何人进入。
举目相望,那人头儿被氅帽遮盖,不见脸孔,愈发令金笙担忧,遂手中抓牢铁链,容他伺机而动。
非他惊蛰,穆建峰杀他一事足已令他警惕,岂会大意。
但见那人伸出双手缓缓取下氅帽……
是鬼佬!
然,也只是一瞬喜悦,毕竟,鬼佬如今已今非昔比。
鬼佬摇头叹息:“殿下,老朽来迟了。你莫要怪我。为今日,我可是处心积虑时久。终于取得他们信任。莫急,待我救你出去。”
金笙愣住,鬼佬所言真假?
“军师,本王听闻你已做我姨娘的爹,可是真的?”
“是的。若非如此,如何取得他们信任。快与我出去。这里非讲话之地。”
鬼佬动作迅捷打开金笙身上铁链,搀扶着他步出牢门。
放眼望去,已躺倒一地看守兵将。
金笙浓眉上挑,此刻信以为真。不由得心中狂喜!
鬼佬携了金笙出牢门一个飞纵二人跃上墙头,疾步飞走驰骋个个楼房屋顶。
金笙更如震翅翱翔的雄鹰如今一朝破笼,只兴奋得恨不得飞上夜空肆意驰骋。
鬼佬携其落在一处塔内,二人旋身钻入塔顶,暂且缓息。
鬼佬喘息,扶墙而立,似乎累及,容金笙体谅。他年纪大了,这般飞纵已然不易。
“军师这边休息。”扶着他二人坐于地面,环视周遭,蛛网尘结,一片荒凉。果然乃久不着人之地。
“殿下,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边城内尚有本王旧部,可集结一处,逃出此地。”
“哎,此番大战,死伤数十万。余下之人皆被俘虏。听闻匈奴皇室也已被皇后侵占。我们何处安身啊。”
“今出狱就是想回匈奴夺回皇位。一个皇后不足为惧。”
“夺了皇位,殿下可否东山再起,攻打大梁?”
金笙忽而沉默,起身行至窗边,背对而立。鬼佬紧张的瞧着那背影略有发呆。
他究竟如何想法,只在此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