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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她想另投他人的怀里...)(1 / 1)

江晚吟不解,却莫名觉得陆缙的气息有几分阴沉。

她舅舅同舅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成婚后舅母夭了一个孩子之后, 身子便不大好,再无所出。

舅舅也不介意,从族里挑了几个伶俐的孤儿收做养子养女。

后来有了她,舅父舅母便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养。

而裴时序,因为天资出众,虽然被舅父收养的时间比较晚,却很得舅父的看重,没几年便被当做是下一任家主来养。

其他几个哥哥皆随了舅父舅母的好脾气,格外看的开, 并不同裴时序争抢。

是以,这些年,她在林氏的日子过的其乐融融。

至于三哥哥的身份, 江晚吟只知道他是逃难来的青州, 虽落魄, 却浑身的书卷气, 想来祖上大约也是个书香世家。

江晚吟虽不知陆缙为何如此问她, 还是如实说了:“三哥哥的母亲, 似乎是个医女,积劳成疾,很早便去了,我舅舅偶然碰到了三哥哥在卖身葬母, 便将他带了回去。”

陆缙仔细又打量了一眼, 发觉她双目澄澈,并不像说谎的样子,青筋暴起的手又松了下来,缓缓垂到身侧。

这一刻,他竟有几分庆幸,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很快,陆缙压下情绪:“没别的了?”

“没了。”江晚吟摇头,又迟疑地看向他,“您今晚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陆缙也觉得自己大约是被怒火冲昏了头。

若是江华容没有嫁过来,以他的身份,他们这群人这辈子兴许都不会有同他见面的机会,遑论如此欺瞒。

陆缙眼神从江晚吟的后颈上移开,声音淡淡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

他说着揉了揉眉心,酒意未退,似是有几分疼痛。

这一日江晚吟来回奔波,刚刚又被突如其来地摁在了窗子上横冲直撞,尚有些不适。

见陆缙不再追问,她便同他告辞:“时候不早了,那我回去休息了?”

陆缙也发觉了她并着脚尖别扭的样子,有些生烦。

大半个月没碰过她,刚刚酒劲一上头,一发不可收拾。

她又格外紧张,让他怒意鼎盛之际,快意更甚,恨不得直接把她摁在窗上弄死算了。

什么时候能同另一张一样听话就好了。

陆缙喉间轻微一滑,眼神从她颈上移开,声音冷淡:“你去吧。”

这一低头,她忽然又发现陆缙的左手不知何时伤了,伤口还极深,下意识还以为是在山村的时候,想拉过他的手看看。

陆缙却直接背了手:“没什么,扳指不小心碎了。”

江晚吟发觉了他的冷淡,一时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太过逾矩了。

在山里时,她是遗珠,但是到了这外面的浮华地里,她在一众明珠中,又算的上什么呢?

于是江晚吟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陆缙望着她也不回的背影,伤口疼的愈发厉害。

***

水云间

江华容虽被禁足了,但长公主对江晚吟倒是并未迁怒。

水云间里还是照常,甚至又多添了两个女使。

江晚吟回去之后,晴翠也从立雪堂接了回来。

幸而,当时匆忙,江华容只是将她素日安寝的安神汤给晴翠多灌了一些,加之她额上伤到了,睡了个三四日之后,晴翠也醒了。

只是头还是晕乎乎的,不能侍候人。

江晚吟也没要她侍候,只让她在耳房歇着,又将这几日的事同她说了。

晴翠一听江华容如此颠倒黑白,气得脸颊通红,又听陆缙洞察入微,明察秋毫,才大舒一口气。

“如今舅老爷还在他们手里,可如何是好?”

江晚吟自从回府便一直在想办法:“舅舅舍不下家业,我原是不想拖累他,但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有让他想办法离开青州,到上京来,我方能放手一搏。”

“可青州已经有了伯府的人,您又如何知会舅老爷。”晴翠不解。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江晚吟没多解释,只铺了纸,又让新来的女使送了些糖水来。

她从前跟着舅舅也学了些经商的本事,其中一条便是这密信。

写信时用糖水做墨,水迹干涸后无色无形,便是一封无字天书。

收信的人用灯火一烤,信上又会出现淡褐色的字迹。

江晚吟先是用寻常的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家信,信到末尾,留了一半的信纸,换了糖水蘸笔,知会舅舅借病脱身。

如此一来,即便是忠勇伯府的人拆了信查看,这也只是一封最寻常不过的家书罢了。

而舅舅,只要看到她在信中说想喝糖水,必然会明白她的意图。

一封信很快便写好,江晚吟交由了女使,嘱咐她明日送到驿站去。

写完信,又安置好晴翠,江晚吟方叫了水沐浴。

新来的女使名唤春桃,很体贴的要来服侍她,江晚吟却不敢叫她看见浑身的痕迹,只推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方打发她下去。

然衣服一解开,她自己脸颊先滚了起来。

陆缙这回大约是醉的厉害,前后不过短短两刻钟,她浑身却没一块好皮。

江晚吟直觉陆缙今日有些怪,仿佛真的要将她活活弄死,却又想不出缘由,只当是他太久没碰她了,加之醉了酒,一时失了控。

话虽如此,她这回当真被揉的几乎见血,不得不又用上了刚进府时长姐给她的药。

幸而她刚回府,长公主只叮嘱她好好养着,这几日倒也无需她做什么。

只是她自从上回落水后,子嗣上便不易,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又因江华容坠了崖,回府后,长公主便贴心的安排了大夫来替她再诊治,那大夫直叹气,说是她刚养好的一点又倒回去了。

长公主闻言对江晚吟愈发愧疚,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必会将你的身子调理好。便是好不了,你的婚事也包在我身上,我绝不会教你受委屈。”

江晚吟只淡淡一笑说好,心里却并不甚在意。

她不利子嗣的消息长公主虽叫人封住了,但府内还是不少人知道。

尤其陆六郎同黄夫人。

黄夫人对于门第的确放的开一些,但这也不意味着她能容忍儿媳不能生育。

是以陆六郎虽借机来看了江晚吟几次,却再也没提过提亲的事。

这也是人之常情,江晚吟并未怪他。

只是想,陆六郎一个闲散郎君都如此,陆缙这样的嫡长孙恐怕更是在意。

难怪,这几日他待她疏淡了许多。

想来也是,做妻她身份不够,做妾又不能生育,要她何用?

江晚吟便不再自找麻烦。

陆缙这几日亦是繁忙。

这回找到了红莲教的据点,又重伤了那位传说中的教首,在上京的红莲教徒们一时群龙无首,正是抓捕的好时机,这几日巡检司在勾栏瓦舍里又抓了不少人。

他一回来,便去了巡检司审问。

早出晚归的,他们明明还在一个府里,一连三日,却是连面都没见过。

反倒是安平,听闻江华容被禁足后,这几日往公府来的勤了许多,江晚吟去家塾时,时常能碰见她在同长公主品茶。

江晚吟不知道的是,安平也一直在打量她。

那日自从知道掳错人的事情后,安平恼的直冒火。

幸而对外,公府依旧放出风被掳的是江华容,折损了江华容的名声,安平这一招也不算功亏一篑。

此时,只要江华容的名声已经跌了,只要她再犯稍许的错,想来,长公主必会将她休了。

江华容已经不足为惧,这几日让安平担忧的反倒是江晚吟。

毕竟,陆缙对她颇有情意,又随她一起坠了崖,难保休了江氏后,他不会将江晚吟续弦。

但回府后,安平观察了几日,发觉陆缙明知是江华容推了江晚吟做替死鬼,却并未休了江华容,对江晚吟态度也不甚热络。

又加之听了江晚吟身子的流言,便猜测陆缙大约是瞧不上江晚吟了。

更别提还有长公主在,娶一个身份不匹的江华容已经给她惹了无数麻烦事,她不可能同意陆缙再娶一个身份更低的。

如此一来,以江晚吟的身份,加上不利子嗣,再好的结果不过是做个妾。

何况,裴时序本就未愈,这回伤的更是不轻,如今尚在昏迷,等他醒了,以他的性子,必会将江晚吟直接带走。

安平乐得卖他一个人情,因此这几日她并未再动江晚吟,只专心地讨好长公主,顺便再探听探听陆缙查红莲教的案子到了何种地步。

***

秋风萧瑟,木槿渐渐花残,这几日早晚已经微凉。

回府后,江晚吟便一边等着舅舅的回信,一边养着身子。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长公主突然唤了她去立雪堂。

江晚吟不明所以,只以为又是照常的诊脉,这一去,方知长公主竟当真将她的婚事放在了心上。

“吟丫头,过来瞧瞧,这皆是我这几日打听到的郎君,样貌,品性,样样上佳,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合得上眼缘,便相看相看,你如今及笄了,也该定下来了。”

说罢,长公主命王嬷嬷将一沓画像递了过来。

江晚吟望着那一沓十几张的画像,眼皮一跳。

“怎么不接?”长公主好脾气地问,“你用不着害羞,我知道,你阿娘早逝,你嫡母又是个不管你的,你不必害羞,这都是公府欠你的,你只管安心受着便是。”

“倒不是为这个,公主娘娘您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身子……”江晚吟委婉地拒绝,“不好耽误了旁人。”

实则她本就不能答应,一则是她早已失了身,二则揭发了长姐后她的名声也没了。

长公主并不知她的心思,见她眉眼低垂,愈发心生愧疚:“你身子的事不必担心,你若是不介意,这里面刚好有个丧了妻,留下个幼子的,是咱们府里的远侄,承安伯府的四郎君,他如今正在太医院供职,是个医官,样貌堂堂,同你倒是颇为相配。”

江晚吟一听长公主说的如此详细,便知她是当真对她上了心的。

愈发让她心生愧疚。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长公主对她愈好,事情揭发的那一日她愈发无颜面以对。

倘若长公主知道,她早就同她最珍视的儿子搅到了一起,又会如何看待她?

江晚吟仍是摇头:“当真不必了,如今家塾的课也学的差不多了,父亲的意思,是让我过段时日便回去。”

“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先看看再说,且这陆文柏是个太医,你若是嫁过去了,也好调养身体,这不比寻常的大夫要尽心?”长公主说着,便从那一沓画像中抽了一张出来,递到她面前,“呶,你瞧瞧,是不是生的极好?”

画像已经递了过来,江晚吟便只好接下。

这一看不打紧,她眼神忽然怔住,定定的落在那眉眼上:“这个人……”

“怎么?你是觉得像二郎?”长公主笑道,“毕竟是堂兄弟,我也觉得眉眼有三分像呢,不过他是个文官,书卷气还是太浓了些,不比二郎眉目舒朗。”

“是挺像……”江晚吟轻轻嗯了一声。

却在想,这人像的不是陆缙,而是裴时序。

尤其是那一身的书卷气,比陆缙的气质与他更相仿。

江晚吟看的有几分出神。

正此时,门外突然闪过一角玄色织金直缀。

是陆缙回了府。

长公主一看见他,便当做趣事向他招了手:“你这孩子,忙了这几日,终于还想起有个家了?我正在同你三妹妹看画像呢,你瞧这个陆文柏,是不是生的同你有几分像?”

陆缙没料到江晚吟也在,目光微顿,之后神色如常地进了门:“什么画像?”

他一进来,身后还有一个人也跟着进了门。

原来是安平。

他们大约是一起来的。

长公主笑的愈发和煦:“安平也来了?正巧,我正在给吟丫头说亲,你也帮着参谋参谋。”

安平一听长公主是在给江晚吟说亲,唇角一弯,顿觉有趣,便凑了上去,故意促狭着道:“是吗?我倒要看看能有多像。”

这一看,她忽然发觉这人同裴时序更像些,微微一顿。

陆缙原是不在意的,投过去一眼,发觉果然有几分像。

再看见江晚吟出神的模样,顿时又冷了脸,极淡地应了一声:“是挺像的。”

“你也觉得?”长公主越看越觉得满意,“正好,你同他年纪相仿,可曾见过面,印象如何,你觉得这陆文柏同吟丫头合适否?”

陆缙瞥了一眼江晚吟攥着那画像出神的模样,只觉得手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十指连心,一直钻进了骨血里。

比被当做替代更可恨的是什么?

是她还有旁的替代。

她还真是不挑。

只要有一张相似的脸,谁都可以?

还是说,这画上的人比他同裴时序更像,让她想另投他人的怀里?

陆缙望着那张画像,虽还端坐着,眼底却冷到了极点。

没心没肺。

没良心的东西。

同他在一起这么多日子还没被喂熟喂饱,还有精力又去找旁人?

他那晚便不该心软,不该听她的哀求,该直接抱着她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她雌伏在他身底寸衣不着,一边说不要,一边又圈紧他的腰的模样。

让她从此声名尽毁,再也离不开他。

这都是她自作自受,都是她应得的。

恶念在这一刻瞬间迭起。

若不是在立雪堂,陆缙恐怕当真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她凭什么一次次让他失|控?

一头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凭什么让他大动肝火?

走便走了,嫁便嫁了,免得惹他心烦。

纵有陆宛的一条命,他这回也还上了。

陆缙抿了一口茶,冷声道:“这人我见过,是挺合适的,尤其样貌,白白净净应当最得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欢心。”

江晚吟原本只是觉得这画像同裴时序有几分相像,脑中生出一个疑虑,才多看了一眼。

猛然听得陆缙这么说,手一紧,错愕地抬起了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同旁人相看?

“这么说,你也觉得这陆文柏同吟丫头很相配?”

长公主也细究了一遍陆缙的意思。

陆缙捏着杯子,看也未看江晚吟,只淡声道。

“是挺配的。”

“你的眼光一向好。”长公主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复又看向江晚吟,“吟丫头,你姐|夫也觉得相配,你觉得呢,可要去相看相看?”

江晚吟坐在下首,隔着一张长长的黑漆条案远远地瞥了眼陆缙淡漠的神情,心底沉沉地往下坠。

又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烧的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原来那几日全是她自作多情。

江晚吟抿了抿唇,也若无其事地轻声答应下来。

“好啊,既然姐|夫都说好,那我便去看看这位陆郎君,也不枉您的心意。”

这一声落地,陆缙捏着手中薄薄的青白釉骨瓷杯失了力。

砰然一声,杯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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