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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计(他的确不喜欢强迫人(修)...)(1 / 1)

陆缙声音磁沉, 格外悦耳,从来都不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偏偏因性子淡, 再亲近的话说出来也有些疏冷。

此刻刻意含了情,短短的三个字绕在江晚吟耳畔,听的她指尖都在颤。

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她好似还被困在帐子里一样,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江华容第三次叫她的时候,江晚吟方回了神,眼睛却还是雾濛濛的:“什么?”

“我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的磨蹭到现在才出来?差点教我吓死!”江华容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未免节外生枝, 江晚吟并没提陆缙最后那一声,微微垂了眼:“姐夫昨晚喝醉了,不肯放手, 我也睡过去了, 一直到刚刚才得以出来。”

“女使不是说郎君刚刚已经醒了?你确信他没认出你?”江华容紧张。

江晚吟这个倒是确定, 刚刚她抓紧了帐子, 且他又压着她后背, 她确信自己的脸被枕头挡住了, 绝不会看出来。

可这些话是不好对长姐说的,江晚吟只简略地道:“没有,阿姐放心。”

江华容一看江晚吟低眉的模样,便猜到了大概。

唇角破损, 脖子上亦是,她跟她说话时, 并着的足尖微微分着,明显是在借力,便是脸颊,都磋磨的发红。

罢了,如今日日如颈上悬剑,每一天都仿佛是偷来的,江华容揪紧了帕子,语气尽量轻松:“是吗,没事便好,虚惊一场,也免得我替你担心。”

言毕,她又看了眼江晚吟的唇角和脖子,道:“你过来些,让我看看。”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同房后,江华容须按照江晚吟身上的痕迹弄出一模一样的来,免得让陆缙发现。

从前倒还好,只是身上有些,但近日却是有些变了。

江晚吟被她看的颇不自在,心想,这又是何苦呢,可江华容不肯放她走,她也只好松了衣领,任由她看。

这一细观,江华容脸色愈发难看,咬着牙叫女使道:“你可看仔细了?待会儿就照着这个来,在我脖子上捏出一模一样的,一分一寸也不许少。”

但她越看越心惊,手中的力道也没控制住,江华容嘶了一声,捂住脖子一巴掌扇了过去:“下手没个轻重,你这是存心想掐死我?”

江华容不过是借女使撒气,当着江晚吟的面不好做的太过分,怒气出了,便斥了女使一句:“毛手毛脚的,还不下去!”

言毕,她揉揉脖颈,又乜了一眼江晚吟:“三妹妹,你也不能总是顺着郎君,尤其是这些显眼的地方,你便是不为我,也该想想自己,孙清圆从你的唇角看出了不对,难保不会有旁人,下一回,若是净空没被你送走,你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江晚吟何尝没反抗,可她那点力气,凑上去不过是给陆缙平添意趣。

她抿了唇不说话,忽地又听出一丝不对:“阿姐,净空法师不是你让人送走的吗?”

“谁?怎会是我?”江华容也一惊,“净空不是你让人送走的么?”

江晚吟摇头:“事发的急,我被困在立雪堂里,腾不出手,再说,净空法师名气那样大,也不是我能驱使的动的,我以为是你。”

“并不是我,我昨日的确在寿安堂,还是孙妈妈探出了风声去找的我,我才急匆匆的过去,我哪里有空去找净空?”江华容反问道。

“那便怪了……”江晚吟沉思道,“不是我,也不是你,那净空究竟是谁送走的?”

两个人相对着没说话,江华容心思浅,又道:“这几日恰逢中元节,我看净空大约是当真有事,凑巧离开了。”

“是么,会这么巧?”江晚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个究竟来,便点头,“兴许是吧。”

“一定是老天庇佑,阿弥陀佛。”江华容念了句佛号,“但净空迟早会回来,他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此等心腹大患不除,咱们永无安宁之日,我看还是得想办法处理干净。”

江晚吟眼皮一跳:“阿姐想怎么处理?”

“自然是叫他开不了口。”江华容毫不犹豫。

江晚吟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可江华容才是做错事的人,为了圆谎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大罪,伤天害理,连着她也要心怀不安。

江晚吟劝道:“净空毕竟是佛门中人,如此痛下杀手,罪孽深重。且我见他慈眉善目,又常年游走与上京权贵之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自然清楚,恐是不愿掺和进上京的浑水中,我看不如干脆便将计就计,想法子将他送出去避避风头,过个数月,风平浪静,便不会再有人想起这桩事来。”

江华容觉着她太过心慈手软,颇为看不上,只说:“这件事交由我,你别管了。”

“可……”

“三妹妹,你也不想今日的事再来一次吧?”江华容不悦。

江晚吟不好再插话,只是想,江华容对付净空手段已经如此狠,当初设计她的那个男人下场定然不会好,便试着问道:“阿姐,当初那个人你是如何处置的,会不会被发现?”

“他开不了口了,放心吧。”江华容冷笑一声,语气轻慢,“绥州匪患猖獗,教徒横行,其中几股已经流窜到了上京,偶有人死于山匪之手,还不是再寻常不过?”

“山匪?”江晚吟骤然想起一事,额角突突直跳。

“怎么了?”江华容不以为然。

这么巧,裴时序也是死于山匪之手,也是三月前。

不过他的性子温和正派,绝不可能做出设计人之事,且他上京是为了提亲,绝不可能同她长姐搅和在一起。

也许是她想多了。

江晚吟虽起了猜疑,不想打草惊蛇,便按兵不动,声音也淡淡的:“没什么,我只是害怕昨日的事重蹈覆辙,且问一问罢了。”

“无妨,此事你不必担心。”江华容不敢多言,生怕江晚吟发现蹊跷,便敷衍了过去,“你且回去歇一歇,今日家塾不必去了,我替你告假。”

江晚吟心里装着事,且昨晚上弄得她双膝难并,正好也想回去,便轻声应下。

等江晚吟离开,江华容亦是忧心忡忡,踱来踱去仍是觉得不放心。

其实,她昨日说的找到了神医能治好全是假的,不过是骗一骗江晚吟,让她留下罢了。然江晚吟是个心细的,迟早会发现端倪,她还是得自己治好才行。

幸而孙妈妈不负所托,当真找到了一个妇科圣手,一推门,她喜上眉梢:“大娘子,您不必担心了,这回定然有转机。这位神医是大夫人找到的,人已经接过来了,但大娘子你出门不便,上回去佛寺一趟便露了马脚,是以大夫人想着便让你接着探亲的名义回家一趟,如此也稳妥些。”

“如此甚好。”江华容正着急,总算看到了一点向好的苗头,便琢磨着找时间同陆缙说说。

圆房之后,他们还没回过门,若是他能一起,也好长长脸面。

回了水云间,江晚吟亦是心事重重。

事情千头万绪,加之陆缙昨晚唤她的那一声,让江晚吟愈发烦闷,只觉得同陆缙在一起时无一处不累,他给她的不仅精神上时时刻刻的提心吊胆,还有与日俱增的灭顶潮涌,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在最紧张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每一样都到极致,让她身心俱疲,同裴时序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温馨日常太不一样。

她不禁后悔,她当初,怎会觉得他们相似呢?

实则他们除了样貌,大约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可长姐说的那人若是裴时序,那她便是犯了滔天大错了……

江晚吟心里又慌又乱,不敢再想下去,便叫晴翠给舅舅去了信,再问一问那股山贼查的究竟如何了

***

披香院,江晚吟一走,陆缙便睁了眼。

眼底清明,眼神亦是冷的。

他刚刚的确是故意唤江晚吟的。

明明打算放她一马,却又看不得她若无其事,总想给她惹一点波澜,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声。

然静下心来一想,他顿觉又十分幼稚。

陆缙早已不是黄口小儿,亦不是冲动的少年人,他如今做事,只看结果,不讲手段,这种浅浅的毫无实际用处的恐-吓他从懂事起便没再用过。

他若是真心想对付一个人,一定是一击必中。

譬如对裴絮,料准了她对他兄长的愧疚,只需一件旧衣便逼得她自动远走。

譬如对六郎,没什么比心上人当面的拒绝更能打消他的热情。

譬如对孙清圆,拿捏住她最心爱的表哥,她自然会乖乖闭嘴,甚至还会感激涕零。

唯独对江晚吟,他一次次心软。

看她张皇,看她胆战心惊,连眼睫都簌簌的颤着,活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他竟觉得十分有趣。

可越是温顺的猫,出其不意的咬人的时候,越让人觉得疼。

现在,陆缙听到妻妹毫不迟疑地要离开,便像被活活咬了一口。

他习惯了众星捧月,众人逢迎,万事万物于他都不过触手可及,这样的日子过多了,偶有一人对他避之不及,他自然会不适应。

然他什么都明白,自认冷静自持,却还是轻易被激怒,这,又是为什么?

陆缙阖着眼思索着。

从头到尾,他要的只是一个妻,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与江华容成婚是个意外,妻妹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法做到相敬如宾,对她的渴望超乎他想象,那股抑制不住的冲动想把她牢牢拴在他身边,比如昨晚,他强硬地箍住她,让她无时无刻都要感受到他的存在。

陆缙一开始以为,这股欲-望不过是出于这半月来她对他欺骗的报偿。

但现在,令他愤怒的竟然是,她既然骗了他,为何不能多欺骗他一段时间?

她越紧张,抓紧帘子,他快意越甚,分不清将她操纵于股掌之中的快意还是另一种的极乐,又或是二者兼有,怒意至极的时候,他眼一沉,险些让她窒息。

这不对。

陆缙是个连袖上衣褶都要捋平的人,容不得一丝不规整,他不喜这种失.控的感觉,更不允许自己被旁人掌控一丝一毫。

他必须桎梏住自己,又或是将她完全桎梏住。

阖着眼又假寐了一会儿,给了妻妹足够的调换时间,等外面都平静下来的时候,陆缙方起了身。

一掀帘子,江华容照例还是迎了上来,唇角的血痂做的一模一样。

脖子上料想他白日大约不会看,只拿粉遮了,欲盖弥彰,隐约有那么一层意思在。

陆缙淡淡地瞥了一眼,明知道江氏同妻妹一样也在伪装,却丝毫没有逗弄她的意思,敷衍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回了前院后,他想起了昨日的事,叫来了康平:“净空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果然如公子所料,夫人今日一回神便欲除去净空,幸而我昨日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净空法师送去了湖州,披香院的人扑了一空,讪讪地回来了,夫人那边没找到人,便信以为真,没再追究。”康平答道。

陆缙抿了口冷茶,嗯了一声:“他既然当真走了,那就让在外面待几个月避避风头,过了秋再回来。”

一抬手,袖子滑落,他腕上忽地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看着像是被人抓的。

康平立马移开了眼。

猜测这定然是小娘子做的。

胆子可真大。

又不禁笑,公子那样不苟言笑的人,竟也纵着她,果然是年纪差的多么。

康平更不敢看他唇上的血痂,又想起另一桩有关小娘子的事情来,回禀道:“公子,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您让我去查查小娘子是否有把柄捏在夫人手里,去青州的探子尚未回,但我在上京查到了一点旧事,说是大娘子和伯夫人拿了林姨娘的骨灰来要挟小娘子,她才不得不答应入府。”

“此事昨日我已经打探到了,且小娘子知晓了大娘子小产过的事,不日便要走。”一旁康诚提醒道。

“小娘子既知道了,怎会还要走?”康平讶然。

“这……有何干系?”康诚略有些不解。

陆缙从两人的谈话里却听出了一丝不对,他搁下了杯子,瞥了一眼康平:“你打听到了何事?”

康平见他们都不知,这才将当年林姨娘被顾氏灌醉送到忠勇伯**固宠的事情说了出来。

“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但林姨娘太过貌美,极为受宠,顾氏得子之后又惧怕忠勇伯宠妾灭妻,便从南疆弄了一种罕见的毒放进了林姨娘的汤粥中,林姨娘自此便生了恶疾,全身渐渐生了红斑,容貌尽毁。如此一来,忠勇伯见之生厌,便渐渐冷落了林姨娘。”

“不但如此,林氏此番模样养在府里又曾吓得顾氏唯一的嫡子惊厥,险些夭了,忠勇伯怨起了林氏,心一横,便将林氏母女一同赶到了青州庄子上去,眼不见为净。”

“而林氏毁容之后性情大变,郁郁寡欢,在庄子上又无人问津,吃药也难,这才早早病终。”

康诚一听得全部,纵然他是刀尖舔血的人,也忍不住皱眉。

毁了一个女子的容,且那女子还是个以色侍人的妾室,不啻于要了她的命,如此恶计实在太过心狠,远比他们这些一刀毙命的杀人来的阴狠。

可小娘子竟还被蒙在鼓里,被杀母仇人逼着重蹈她母亲的覆辙,实在令人唏嘘。

陆缙捏着茶杯亦是没说话。

江氏母女果然心狠,难怪敢对他做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原来是故技重施。

然妻妹还天真的想走,若是没他护着,便是他愿意放手,她当真走的掉吗?

恐怕她不是走,反被灭了口。

她也该知道身边人的真面目了。

知道之后,才能看清究竟谁才是能帮她的、能让她依靠的人。

陆缙捏着手中的骨瓷杯,眸光微微一转,忽然对康平道:“如此深仇的确不该瞒着,你找个人想办法透露给她,做的干净些,不要与退思堂扯上关系。”

“卑职明白。”康平爽快的答应,眼中盖不住的兴奋,他早已看不惯江氏装腔作势了。

康诚心思缜密些,想起昨天的事,却愣了一下,须臾才明白公子的深意,后背微微生了寒。

陆缙却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神色如常。

他的确不喜欢强迫人,但若是主动送上来的,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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