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他们进了书房这么久，沈洪文也没有睁开眼，看他们一眼。
眼下见沈清宁来了，他倒是立刻就醒来求救。
顾氏不禁怀疑，这个老东西怕是在装死吧？
不过，方才沈洪文不愿醒来，倒也是情有可原……因为，顾卫与顾氏兄妹二人一直在说话，言语之中尽是对沈洪文的鄙夷与嘲讽。
任凭是谁，也不愿这个时候醒来，被人指着鼻子的嘲笑吧？
沈洪文心下恨极。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悔恨，只能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沈洪文突然醒转，顾氏也被吓了一跳。
他一把抓住沈清宁的手腕，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清宁，从前都是为父不好。如今为父危在旦夕，你就救救为父吧！”
“为父已经看见，阎王爷在冲为父招手了！”
沈洪文痛哭流涕。
这段时日，他真真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长达几个月的痛苦，让沈洪文生不如死。
活下来困难，要死……他又没有勇气。
他整日里盼啊盼，盼星星盼月亮，如今总算是将沈清宁给盼回来了。
沈洪文虽病重，可力气倒是不小。沈清宁试图抽回手，却反而被他攥得更紧了，似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清宁，救救为父吧！”
从小到大，沈清宁怕是也没有与沈洪文，这般亲近过。
她只觉浑身不自然。
“你先松手。”
沈清宁皱眉。
见沈洪文神色不安的松开了手，她才给他细细查看了一眼。
沈杭温声问道，“大妹妹，父亲如何了？可还能救？”
沈洪文只觉得眼皮一跳，下意识抬眼看向沈杭。自从三皇子大喜之日后，他对这个二儿子就愈发的害怕了。
沈杭一开口，沈洪文一颗心又高高悬在了半空中。
“没救了。”
沈清宁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气倒也难受，不如索性给他一把药，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闻言，沈洪文打了个哆嗦。
李伯也颤颤巍巍的上前，“大小姐，您这意思是……”
不等沈清宁回答，顾氏已经一挥手，“既然不能救了，那就准备后事吧！”
“老李，立刻命人准备棺木、寿衣等。”
说着，又转头看向门口的吴妈妈，“宴请宾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即刻将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好歹要风风光光的送老爷最后一程！”
沈洪文：“……”
他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他还没有被病痛折磨死，倒是要被顾氏这番话给气死了！
“清宁，你当真不再给为父瞧瞧吗？”
他弱弱的看着沈清宁，有气无力的说道，“为父觉得，我好像还可以救一救！不必这么早就准备后事吧？”
没有人应声。
倒是朱氏站了出来，说了一句令沈清宁有些意外的话。
“老爷，与其这般痛苦的活着，您还是早点去的好。”
她摇了摇头，“到了黄泉底下，您还是趁早给夫人请罪吧！妾听人说过，人在濒死那段时日，是要忏悔的。”
“否则，被害之人都会回来报仇，百般折磨呢！”
“妾瞧着您也没有忏悔的意思，不如还是早早去了，说不准夫人还可饶您一命呢！”
此话一出，沈洪文一张脸，顿时面如土色！
他被病痛折磨了这么久，本就面色灰白。
眼下，更是苍白的厉害，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鲜血，就连嘴唇也泛着白……
朱氏所说的“夫人”，眼下可不是指顾氏。
她指的，是先夫人顾凝香，沈清宁的生母！
顾氏几人，登时眉头紧皱，眼神阴鸷的盯着沈洪文。
见他脸色大变，沈清宁一双眉拧的更紧了。她眼神闪了闪，眼底渐渐氤氲了一层冷意，“朱姨娘，你方才说什么？”
听朱氏的话，她娘亲的死，似乎罪魁祸首是沈洪文？！
但是，两年前她不是听冯氏与沈清雅背地里说悄悄话，她娘亲不是被冯氏给害死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清宁面色冰冷下来。
今日在平远侯府，才从姚氏口中，得知宋皇后的真正死因。
明瑾尘与宋钊已经进宫去了，到现在也杳无音信。
她还未进宫，倒是从朱氏口中，得知娘亲的真正死因？！
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顾氏也回过神来了，冲朱氏咬牙低声问道，“朱妹妹，几个月前你不是才说，你不清楚当年之事吗？！”
沈洪文病倒后，朱氏去给顾氏请安。
言谈之间，明里暗里的说起过顾凝香的死。
而朱氏当时说，她不清楚这些事。
顾氏知道她性子懦弱，定是不敢说谎，因此便也没有怀疑她的话。
谁知眼下，朱氏居然改口了？！
到底，是在她面前说谎了。
还是，眼下朱氏在说谎？！
沈杭也有些错愕的看了朱氏一眼，语气有些失望，“姨娘，我也数次问你此事，你为何每次都答，你不知道、你不清楚？！”
朱氏眼中带着几分愧疚，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从前的每一次，都是她在说谎！
对上沈清宁冰冷的目光，朱氏轻声解释道，“大小姐，夫人，杭儿。之前我之所以一直说，不清楚当年之事。”
“只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儿！”
她转头看向沈杭，哽咽起来，“杭儿，你父亲拿你的性命威胁我。”
“我是迫不得已，才对当年之事三缄其口，不敢告诉任何人啊！”
沈清宁想起来了。
那一日沈杭中毒，沈清宁为他解毒后……朱氏也曾晦暗的告诉过她，娘亲的死定是与沈洪文脱不了干系。
只是后来事情太多，她一时抽不开身去调查当年娘亲的真正死因。
眼下听朱氏再说起来……
沈清宁敛眉，心中沉思片刻。
沈洪文再不敢开口了，他小心翼翼的往下挪了挪，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塞进了被子里。
若非是顾卫眼神嘲讽的盯着他，他怕是还要做个缩头乌龟，将头都塞进被子里躲起来！
沈清宁抬眼，面色冷若冰霜。
她一字一句道，“朱姨娘，将你知道的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有我在，没人敢威胁你！”
害了娘亲的人，她绝不放过！
朱氏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洪文，这才缓缓说起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