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簿,之前你可没有说过与陈元有这层关系。”慕清颜道。
“陈元涉嫌谋杀,被害者又正是刘锦江,因这两头的关系我已经沾了两袖污水,自然不愿再与陈元扯近。”刘锦河愤愤不平道,“我是与陈元钓过鱼,也喝过两杯酒,但在常平仓案发前几日从未与他见过面,更没有教唆他下药。什么暗中吩咐刘锦江杀人灭口纯属无稽之谈!”
“那刘主簿是承认确实曾与陈元私会。”
“那不是什么私会,只是找一安静之处钓鱼!况且,在陈元所说的那一日,我根本没有与他见面!”
“那你当时人在何处?有谁为证?”
“当日我与邓大人在一起,有邓大人为证。”
“哦?”慕清颜瞟向邓岘。
“是,十一月初九那日,刘主簿与我一起……”邓岘回答的神色似乎有些勉强,“去见了一个人。”
“谁?”慕清颜追问。
“邓大人,此时不必隐瞒!”刘锦河替邓岘回答,“此人名叫朱志扬,是邓大人的旧日同窗,前年冬来到成都。今年五月发生第七起神画命案之后,我们才知他曾在漳州杜玉拳馆做过跌打大夫。”
“也就是在大慈寺药市死了三个漳州人之后?”
“是,恰巧朱志扬认得其中一人,所以那三人身份没有瞒住他,他也向邓大人坦白了在漳州的经历。不过朱志扬说他从不知杜玉拳馆的勾当,只是为他们的拳师疗伤,而且三年前就离开了,并且朱志扬到成都的时间确实远早于去年杜玉案发时。除了同窗这层关系,邓大人与朱志扬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但在初七那日,他在路上遇到我,说想请邓大人与我在初九那日去他的住处小聚,说那日是当年教过他们的老夫子的生日,想与邓大人吃顿饭叙个旧,我这个主簿不过是个捎带上的陪客。”
“所以,你们便去了朱志扬家为那位并不在身边的老夫子过生日?”
这话说来,谁都会觉得好笑。
“那位夫子是我的启蒙老师,对我之后的成长有很大帮助,朱志扬以他的名头提起,我想了想,还是不好推辞,便答应赴约。说实话,虽然我很敬重那位夫子,但也不知他的生辰究竟是何时。朱志扬说是便是吧。”邓岘道,“你们若要查实,尽管去找朱志扬便是。那日的申时到日落,我们都在一起。”
“不!那段时间我与刘锦河正在钓鱼,他不可能出现在别处!”陈元十分肯定。
“你说我与你在钓鱼,可有人证?”刘锦河反问。
“我就是人证!”
“可笑!”
“我们都是在郊外静处钓鱼,怎能被旁人所见?刘锦河,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故意躲避,为便于今日否认!可恨我当你是兄弟,你却不知不觉给我下套!”
“你又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杀害刘锦江,又诬陷我与邓大人?!”
“不必吵了,究竟如何我会查清楚。”
慕清颜离开府衙大牢。
成都知府邓岘被圈禁在牢中,成都府便由赵扩暂时接管,所有衙差等皆由赵扩遣使。但赵扩对这些差役不够信任,安排他们做事时还会加派两名他自己的人跟随。
“先去朱志扬家瞧瞧。”慕清颜与赵扩道,“不过,朱志扬那边的结果对邓知府二人不会好。”
“去追益生堂出现在陈元身边的可疑人也没有结果。”赵扩看向慕清颜,“你在等陈元,就是在等陈元的供述,此时又说朱志扬那边会对邓岘不利,也就是早已笃定这一切与邓岘脱不了干系。你掌握了多少有关邓岘的证据?”
“不是我掌握多少,而是我收到了多少。”
慕清颜站在窗边,望向厅外落花纷纷。
不论是陈元,刘锦江,还是这个刚问到的朱志扬;不论是刘锦河身边人的关系,还是邓岘私下认识的人,等等许多细节都是一点点展示在她的面前。这一切东西都围绕着邓岘、刘锦河,还有徐允等官府的人,一步步的勾画出一幅官匪勾结的“真相”,揭露了这天府之地背底下的黑暗。
天越来越寒,人心也越来越寒,他们急需要一把烈火燃烧驱寒,找回温暖。
“在益生堂,你与邓岘私下说的话究竟何意?”
在去朱志扬家的路上,赵扩问。
那些话,他也听到了。若只是单纯怀疑邓岘,他想慕清颜不会在那个时候故意与邓岘多言。
“就是表面之意。他应该庆幸,他掌握不住的东西,还有我来替他掌握。”慕清颜微微一笑,“殿下放心,有什么事由我这个胆大包天的民女担着,若我也掌握不住整件事,就拿我祭天平怨。”
“拿你祭天平怨?若百姓看到整个大宋天下由你一个‘民女’承担,又不知该如何嘲笑?”赵扩道。
他想让慕清颜在前面开路,可不敢真等最后靠慕清颜收拾,否则大宋朝廷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话?
“若换做致远呢?”慕清颜落下笑意。
赵扩悲痛地闭上眼,“若致远在,小王就可放心了。”
“殿下现在信我便是。”慕清颜手探出窗外,接到一片随风飘落的花瓣。
……
朱志扬住在成都南河畔的南市上。
南市上原本有不少米铺,因为都卖断了货,有几家小铺子关了张。还有三两家较大的铺面在做生意,普通的米价都比平常高出近十倍。
而因为粮价大涨造成钱财紧缺,其他商家为了多赚钱,货物也有渐涨之势,油盐已经跟着粮价一起飙升,布帛等价也比平日高出一些,尤其是赶在了年底,家家户户都需要采办过节的时候。
南市上各家买卖集聚,也是鱼目混杂之地。朱志扬的家在南市最东头,以替市上的商贩写书信字据等为生,妻女都跟着他。
“你与邓知府刘主簿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时?”慕清颜见到朱志扬,介绍了身份之后便问。
朱志扬虽知是嘉王驾临问话,但并无紧张之色,见礼之后坦然道,“十一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