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前那戴帽的叫花子犹豫着向前走了两步。
就在他刚停下时，有人似乎只是从他身边经过，但他却像是受了惊一般，慌张地避开那人，朝人群中拼命冲挤进来，“我要告状！我要告状！”
围观百姓自觉为此人让开了道。
“我要告状！”那叫花子跌跪在赵扩面前，接连磕头，“请殿下为民主持公道！”
“你是何人？”赵扩问话时，目光朝人群外扫去。
他已暗中派人去追那个将告状者吓到之人。不过眨眼工夫，那人已没了影踪，不知他的人能否追的到？
“小人正是陈元。”叫花子将头上的帽子揭掉。
“陈元！”邓岘吃了一惊。
不想这面目狼藉之人竟是正被通缉的陈元！
陈元恨恨地瞪着邓岘，“是我！”
“陈元，你想告什么状？”赵扩眯了眯眼。
慕清颜刚才在他耳边低语，说此人就是她最终等到的人，原来是那个陈元。
“小人要告成都知府邓岘与主簿刘锦河！”陈元鼓起了劲儿。
“你……少血口胡来！”邓岘指向陈元。
陈元冷笑切齿，“邓大人是没想到我能活到现在吧？就在刚刚一刻，还有刺客追来想杀我。你们真是猖狂，竟敢在嘉王殿下面前动手！”
“什么刺客？”邓岘翘首张望。
“真正官贼勾结的是你们！刺客不是你邓大人派的，也是贼匪的人，反正都一样！我这些天像耗子一般躲来躲去，昨日你们又张贴了通缉布告，还以为被你们黑白两路追杀要躲不下去了，不想老天有眼，让我等来了嘉王殿下！请公正分明的嘉王殿下明鉴！”
陈元又咚咚咚地连叩首，脏兮兮的脑门子都被磕破开了花。
“慕清颜，有什么话你来问。”赵扩将陈元交给慕清颜，又授意随差将陈元围拢加以保护。
“邓大人，看来事情真是远远超脱了你的掌握。”慕清颜给邓岘丢下一句话，走向陈元，“是刘锦江想要杀你，你为自保才杀了他？”
“是是是！”陈元眼睛一亮，没想到是有人知道真相的。
“刘锦江杀你是为了灭口，因为是你给王风私藏在常平仓中的酒下了药。”慕清颜站在陈元面前，直视着他，“指使你下药的人是刘锦河。”
“我是上了刘锦河的当！”陈元愤愤然，“王风不知怎么知道了我的旧事，还羞辱我，我是很恼他。与刘锦河说起，刘锦河说他也早看常平仓的那俩老人不顺眼，正好教训那王风一下。就给我出主意，让我在他们偷藏的酒里下药，等张监官发现他们当值醉倒，肯定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只是训斥几句了事。那王风以后也就再吹不得牛，说他不会嗜酒误事。”
“我想，只是把他们迷晕，给王风一个教训而已，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就收了刘锦河给的蒙汗药。那药据说是官府之前查案时，从案犯处搜到的。可不料，就在我给酒里做了手脚的当夜，常平仓出了大事！我害怕极了，又去找刘锦河，结果在半道上，发现刘锦河与刘锦江兄弟暗中约会。我偷偷跟上去，听到他们的谈话，刘锦河竟然交代刘锦江杀我灭口，还说事成之后有邓知府担保！我还听到刘锦江说，将来的好处也不能少了他的。”
“我再不敢去找刘锦河，回到家中准备收拾盘缠跑路，结果没多久刘锦江就寻上门，说与我喝酒。我知道他是来要我的命，想着我与常平仓的事也脱不了干系，要活命就得先下手为快，于是趁刘锦江不备先一步杀了他！然后收拾东西逃跑。不想又被人暗中盯上，几次死里逃生，都没能逃得出成都，费劲乔装四处躲藏，侥幸度日。后来便是刘锦江的死被发现，此事明面上掩藏不住，官府就又张贴了通缉布告捉拿我，邓岘还装模作样将刘锦河拿下，想要诓我，我都不敢相信。再之后……我见嘉王殿下当真是说到做到，将提刑官徐允拿下，便想这也是我说出真相的时候，否则哪天我实在躲不过被人追杀得逞，就只能含冤而死了。”
“殿下，小人给王风他们下药是不对，可小人只是与王风的私怨，并不曾想毁害常平仓，更不会要王风的性命，犯下滔天大罪。可如今闯下大祸，自知不得轻饶，可也不能让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张元指向邓岘，“小人以项上人头为证，真正官贼勾结之人是成都知府邓岘！”
“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邓岘气急，“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跑来诬陷本官？！”
“殿下，小人绝无半点虚言，即便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陈元再次重重叩首，脑门子上涂抹的大片血迹顺着眉头缓缓流下。
一个杀人案犯，宁死告官。在众百姓眼中是很可信的。即便不能当即肯定他的话，也同样不能一口否决他的供词。
“殿下。”慕清颜回身，手亮金令，“因刘锦河有涉案之嫌，又有陈元自首为证，必须对邓大人进行彻查，也只有此方能维护朝廷声誉，邓大人清白。”
“我邓岘不怕查！”邓岘傲然昂首。
赵扩点头，“你奉父皇之命，小王自当加以配合。”
刚拿下西川路提刑官，这又要拿下成都知府。赵扩怎能不知成都这趟浑水有多深？对邓岘下手，就等于对成都府整个官场下手，在事态不明时，还是最好不要由他这个嘉王做主。免得……错失了某些人的心。
……
众人回到府衙。
将陈元带到刘锦河面前对质，刘锦河自然不承认自己曾怂恿陈元，更不承认在案发前与陈元私下见面喝酒，以及与刘锦江背地里有什么勾结。
但陈元说的头头是道，还供出当日与刘锦河吃酒时租借的小船。因为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陈元与刘锦河少有的几次碰面都是在渔船上。
其实，不当值的时候，陈元并非都是将自己关在家里，有时候他会独自去钓鱼，以静养心。刘锦河就是在给人卜卦的时候，碰到站在郊外江边钓鱼的陈元。恰巧刘锦河年少时，在母亲逝世后，也有段时间经常独自钓鱼。被陈元钓鱼勾起了往事，刘锦河便上了几回陈元的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