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记得清楚。”
“是,那日是我敬重的一位老夫子的生辰,那位夫子对邓大人也有很重要的启蒙之恩。我们便借此叙旧。”
“你二人叙旧,还叫上刘主簿?”
“我给人写信,偶尔有人会将我误当做卜卦先生,我知刘主簿钻研易经八卦等,便想向他求教一二,借此机会一起请了。”朱志扬苦笑一下,“既然你们来问,想必是知道我的过往了。我确实曾在漳州住过一段时日,因此邓知府对我有几分避嫌,若不是借了夫子生辰的由头,我还请不到邓知府与刘主簿。”
“邓知府为了避嫌,也不愿让人知道他来你家赴约,所以那日来你家是微服乔装,也没有被旁人看到。能证明邓知府与刘主簿在十一月初九申时来过你家的只有你与你的妻女。”
慕清颜看向旁侧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妇人与朱志扬年纪相仿,四十多岁,另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怯怯地躲在母亲身后。这二人样貌很像,细看之下,那少女的眉眼间与朱志扬确实还有几分像。
“他说的是真的么?”慕清颜问那二人。
“……官人说的都是真的。”妇人低下头,搂住自己的女儿。
少女也跟着点头。
“我这女儿幼时生了病,后来便不能言语。倒是能听懂我们说的话。”朱志扬道。
“即便是旧日同窗,邓岘身为知府是怎么知道你一个平民百姓来到成都?”慕清颜又问。
这个问题她没有直接询问邓岘。
她让赵扩对众升堂,就是为加快陈元的出现,至于益生堂的药仆也赶在这个时候揭发徐允,算是额外的收获。她对邓岘如何并不是很关心,她要见的是与邓岘相关之人。而她也相信,这些人才能够推动事态的进展……因为这些与各种巧合交织在一起的东西都是那隐于暗处的谋划者最终要送给她的,她不过是加快了“收礼”的步伐而已。
这一回,她不仅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还收的很“迫切”,有没有出乎对手的意料?
“我来成都并未主动去高攀邓知府。”朱志扬自嘲笑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与邓知府云泥之别,怎能攀得起?是邓知府来南市巡视时认出我,那时药市上还没有出事,邓知府见我便主动放下身架与我打招呼,真令我很是意外。但我一个平民怎么也不可能与知府大人来往密切,除了偶尔碰面,平日也无事叨扰。”
“直到……今年五月,药市上死了个我在漳州时认识的人。去年的漳州之乱又闹的天下沸沸扬扬,我有些担心,便主动面见邓知府说了自己的过往。我自认坦荡,未做过不法之事,但邓知府得知我曾在杜玉拳馆做事后,口中虽说着无辜不为过,但言语间还是多了避嫌之意,为此我也有些苦闷,后悔自己多嘴,一直想找机会解开这个结,思来思去等到了夫子生辰那一日,想着邓知府一直对那位夫子敬重有加,或许会看在夫子的面上,与我一叙。不瞒你们,我请刘主簿,一是为了寻问易经八卦,二是为了帮邓知府……好让邓知府不做难,有刘主簿作陪,也算是有个第三人见证,也好让邓知府宽心。”
“但最后你却成了他们的证人。”慕清颜道。
“邓知府他……”朱志扬想问,看看一旁的赵扩,又不敢问。
“你在杜玉拳馆做跌打大夫,为何在成都没有重操旧业?”慕清颜又问。
“跌打大夫每天面对的都是伤者,有的人来历不大好说,还是做个写字为生的比较安稳。”朱志扬如是解释。
“也有道理。”慕清颜眼梢带着几分浅笑,“你们那个夫子的生辰真是十一月初九?”
“我记得是初九。”朱志扬想想,“邓知府也没说不是,应该是没记错。”
“那就算是吧。”慕清颜按邓岘的口吻说。
“那一日有何问题?”朱志扬忍不住想问。
“你说呢?”慕清颜又看向一旁的少女,“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阿花。”妇人代答。
“因为生病才不能说话?正巧嘉王殿下带来了一位神医,此时在成都府衙歇息,我可以带阿花去找那位神医给诊看一下,兴许能够治愈。”
“不……不必了。”妇人紧搂住女儿,“这是她的命,不会说话我已经认了,只要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你这做娘的倒是奇了?哪个娘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都好好的?”慕清颜奇怪。
从他们进门,这母女二人便都很紧张,若说是没见过世面……可当听说有一线希望能够医好女儿的病,不该有一丝欣喜么?还有什么比医好病更可怕?
慕清颜挪步挡在母女正前,隔断她们与朱志扬的视线,“是朱志扬不想让阿花病愈?”
“怎么会?姑娘说笑了。”朱志扬道。
慕清颜轻哼,“我是在问她们。”
在赵扩的示意下,随差无声地将朱志扬围起来。
“不要怕,我们不会再让朱志扬伤害你们。”慕清颜放柔了声音,拉起阿花的手,却盯着她的母亲,“你当真不愿女儿病好,能够说话?”
妇人咬唇不语。
“我不管朱志扬如何威胁你们。现在,即便你们继续听他的话,他也不可能再给你们任何承诺。我们这就将他抓走,你们若依旧顺服他,那就只能将你们视为共犯论处!”
阿花那只冰凉的手在慕清颜掌中一抖。
“慕姑娘,你无凭无据,怎能随便抓我?我与杜玉那伙人没关系!”朱志扬急声辩解。
“还装,有意思么?”慕清颜冷笑。
“我装什么?!你说我威胁她们母女,你见过哪个当爹的害自己的女儿?”
“所以你才看起来难以让人怀疑,整件事做起来看着是更加隐秘,像那么回事。是不是觉得我脸变的太快,有些超乎意料?”慕清颜回头扫了眼朱志扬。
他的脸上除了该有的惊诧、愤怒之外,还有几分错愕。
刚才那个镇定答话的人陡然不见了,似乎被什么打了个措手不及,眉目间匆匆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