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只凭茶壶中验出蒙汗药便下此结论还是太武断。”邓岘道,“再者,若真如慕姑娘所言,那神画预言便有了缺失。之前每幅神画中都有与凶手相关内容。若张世琥是被谋杀,那么合江亭再现神画中为何除一名落帽官员,再无其他所示?”
慕清颜轻笑,“邓大人,我向来不信什么鬼神操纵案情之说。单论张世琥之死,我确实没有铁证去证实他是被人谋害,但邓大人也不能十分断定张世琥便是自杀。眼下二者皆有可能,就需要接着看继续查探出的结果。”
“还有。”邓岘捋须,“慕姑娘也是听信张世琥的娘子所言,张世琥心事重重茶饭不思,若他心中无愧,又何来心事重重?”
“常平仓出了那么大的事,邓大人不也心情沉重么?想必邓大人近日也没吃下多少饭吧?”
“但我生活习性还是正常,没有像张世琥一般独居书房。我也知道必须保存体力做事,该躺下休息还是要休息,不会空腹独坐难眠。”
“听邓大人这么说,或许张世琥还真怀别的亏心。”慕清颜转向跪在书房门口的母子,“张监官往常回家,可否与你们聊过常平仓的事?可有与他交好的属下?”
“官人不怎么与我们说官衙之事,似乎也没有特别交好的属下。官人对他的那些守差都一视同仁,只是偶尔对其中两名守差发句牢骚,说这两名守差仗着在常平仓做事时间久,习性有些散漫,担心会误事。不过那二人守护常平仓多年,也并未惹出什么麻烦,还讲义气,常热心帮助其他人,在众守差当中颇有威信,官人也有些拿这样的人没辙。”张世琥的娘子道。
“这二人我知道。”邓岘道,“分别叫王风、孙舟,都是三十多岁,早些年随前任常平仓监官到成都府做事,之后监官调离,他二人却因在成都府先后娶亲安家,再未离开。常平仓出事,唯一被烧死的人就是王风。那孙舟也受伤不轻,在益生堂姑娘也见过,只是看不清人,他整张脸都被烧毁,包了个严实。”
慕清颜回想,在益生堂她确实见有一人满头裹严,一言不发,不过双手不时挥动,像是想说话,拼命说不出的样子。
“是他们。”慕清颜点点头,“这二人习性有何散漫之处?”
“这我就不曾听闻。”邓岘摇头,“张世琥手底下的人,应该他知道。我身为知府,公务繁多,不可能留意一名差役。而成都府常平仓平日运转等本由西川路监司管辖,只是出了事,方由我这成都知府出面查案,又影响到我所掌管的地方民生。”
“虽说各司其职,但各官府衙门也是一脉相承,小事则已,若出大事,哪个也不可置身度外。若常平仓的事不得妥善解决,有的是人陪同邓大人受制,邓大人倒也不孤独寂寞,独挑重担。”
邓岘苦脸,“哎,慕姑娘还有此兴致说笑?”
慕清颜笑笑,走向门口,“你家官人可说王风、孙舟二人习性如何散漫?”
张世琥的娘子想了想,“别的也没说过什么,就说那王风爱喝酒,有时候会将酒水带到常平仓去喝,被官人发现,曾严加训斥。孙舟见了,就帮着王风说官人故意刁难,王风在常平仓是有口碑的,多年看守常平仓从未误事。十几年前,羌族人作乱,曾想攻劫常平仓,还是王风出了大力,与敌奋战,保住常平仓。”
“这就是居功自傲了。”韩四道,“不出事是他幸运,若出了事就是死罪无逃,有什么功劳能顶得住!”
“不过王风倒是听话,自打被官人训斥,便有所收敛。官人还说,只要王风孙舟二人听话,其他人也就都很老实,有王风孙舟二人在常平仓压阵,帮忙指挥调用其他人做事,也让他省了不少心。”
“众值守听两个差役?究竟谁才是常平仓监官!”邓岘怒哼,“我是听明白了,这王风嗜酒,虽说自挨训后有所收敛,但多年的习性怎能因几句训斥便彻底改掉?即便表面上没有再被张世琥发现,怕是背地里也照样免不了偷喝。”
“慕姑娘,记得我们曾在船上说过,致使众守差昏迷无非两种手段,或者在吃食中做手脚,或者给他们所在之处放迷烟。对于后者,我们有许多想不明,而说到吃食,他们都各自在家中吃饭,也有人并未在常平仓喝过水,却都一样昏迷。不过眼下又多了一解,这些守差大概是都偷偷喝了王风私藏在常平仓内的酒!”
“而这酒其实早已被张世琥发现,暗中做了手脚。原本只是王风孙舟偷喝,但他俩在众人当中具有特殊威信,为‘义气’二字,其他人便陪着他俩一起喝,以致当晚值守全部昏迷,给案犯准备下可趁之机!至于说张世琥的儿子吃坏肚子,”邓岘看向门口母子,“这自家的情况就更容易安排了。”
“不……不……不会的……”惊慌的女人颤抖地摇头。
邓岘向她走去,“根本不是王风孙舟二人改掉恶习,而是张世琥故意视而不见,之后用非常手段令这些不服从官命之人付出惨重代价!因张世琥熟知常平仓内情,掌握弱点,便可一举得中,为案犯闯入常平仓敞开大门,确为案犯最合适的内应!”
“不……官人不是这样的人……邓大人,您也是只凭喝酒便武断猜测,算不得实证。”女人焦急地为自己的丈夫申辩。
“是不是只要审问那些守差便知。”邓岘转向慕清颜,“慕姑娘,对此我倒是有绝对把握,不知姑娘又有何看法?”
慕清颜反问,“那不知邓大人又如何解释众守差口供,说他们在同一时刻失去知觉的话?”
邓岘拱手,“慕姑娘在益生堂问话,我还想姑娘有些不近人情,难为那些守差。而此时看来,慕姑娘的这份心细确实有助勘破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同时失去知觉,闭眼前相互间都没来得及看眼身边之人,这话说的太绝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