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剪刀与茶盏都已被当做物证收起,留下一只空茶壶落在桌上,桌旁还摆放着笔墨灯台等,还有韩四说过的没怎么动的剩饭菜。
慕清颜拿起茶壶晃了晃,又打开壶盖瞧了瞧,果然滴水不剩。
“就剩下这杯旧茶帮了张世琥的忙。”跟随而来的邓岘道。
慕清颜的手指伸入壶中,擦了下残留的茶渍,“这壶可验过?”
“这茶壶有何可验?”邓岘不解。
“还是先验一下,结果怎样才好说。少弄点水在这壶里晃晃,然后再用鸡试试。”慕清颜将茶壶递给韩四。
她早已知道蒙汗药并非毒药,用银物验不出来,还是按照韩四做过的,抓个活物一试。
“明白。”韩四接过茶壶去办。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四从张家院中的水缸里舀了一点儿水灌入壶中,一边摇着,一边走向鸡窝。
“邓大人不打算帮忙吗?”慕清颜问。
闻言,邓岘忙指派一名衙差去帮着抓鸡。
等把那只花公鸡抓到,韩四扒开鸡嘴,将茶壶里的那点水灌入鸡肚子。然后将鸡丢在院中,看着它的反应。
那只鸡先是惊慌失措地扑腾翅膀乱跑,可跑着跑着腿脚似乎开始发软,摇摇晃晃地又踱了两圈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韩四过去查看,“没死,晕倒了。”
“那便是这茶壶里还残存着蒙汗药。”慕清颜从韩四手中拿回茶壶,转向邓岘,“邓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邓岘指向茶壶,“这蒙汗药是先被下在壶中,然后再将混了药的茶水倒入茶盏?”
“看起来就是如此。”慕清颜摇摇手中的茶壶,“张世琥给自己下药,有必要将药先下在壶里?”
“这也是有可能的吧。药下在壶中似乎更容易摇匀,与茶水混合。”
“自己给自己下药,倒也不必这般麻烦吧?即便没有摇匀,用水一口带入腹中便是。”
“也许张世琥并未这般想。”
“还有这壶中的茶水正好倒了个精光,也是有些巧。”
“这……倒是巧。”
“清娘,这是可疑之处?”韩四问,“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药是先下在茶壶里。我以为张世琥是先倒出茶水,然后取出备好的蒙汗药洒入杯中,与茶水混合服用。”
“张世琥先将药下在壶中,而这壶中的茶水又恰恰只够一杯,或者少于一杯。”慕清颜瞧着手中的茶壶,若有所思,“一个巧是巧,两个巧合在一起就值得玩味了。”
“慕姑娘所言何意?”邓岘皱起了眉头,“难道怀疑是有人在壶中下药,张世琥在不知情下倒茶喝?”
“这……这……我没有发觉家中有不速之客。”张世琥的娘子陡然惊色,“也不是我……我怎能谋害官人!”
“若说蒙汗药是他人下的,那张世琥又怎样割腕?”韩四不解,“我一直守着书房,保证没见有人潜入行凶,这书房也没有外通的暗道。”
邓岘也道,“慕姑娘怕是想多了。难不成连自己的人都不信?”
“我可没有数落清娘怀疑我。”韩四为自己声明,“清娘如何想自有她的道理,我是在想这其中的缘由。”
“这也是物证,收起吧。”慕清颜将茶壶交给一旁的衙差,抬步进了书房,“若有人早一步藏于书房,暗中动手,便能轻而易举解释其中不通之处。”
这也是她的疏忽。
“对啊!”韩四一拍脑门,“我只留意是否有人从外面潜入,却没想到若凶手早就在书房等候呢?”
“之前张世琥亲口说他会些拳脚,直接对其下手怕有惊动。那人便先在茶壶里下了药,等张世琥饮茶昏迷之后,替他割破手腕,任其于无声无息中失血而亡。而此人又在书房藏好,待有人发现张世琥出事,引发慌乱,而韩四哥又离开去报讯,此人便可趁松懈之机逃离张家。”
听了慕清颜这番话,张世琥的娘子带着儿子跪倒在书房门口,叩首恳请,“那我家官人岂不是被谋害,含冤而死?邓大人,您可要为我家官人做主啊!”
邓岘道:“慕姑娘此言也仅是猜测,毫无证据。反倒是张世琥自饮药茶,割腕自尽更说得通。何况他娘子也证实,这数日来张世琥深有内疚之意,想是心中有鬼而不敢说出口,后在查看常平仓时,见姑娘有所觉察,以自尽赎罪。”
而韩四在书房内又仔细查看一番,“清娘,除了床下与梁上能藏人,别无藏人之处。我曾在屋顶观察屋内的张世琥举止,若梁上藏人,或许能够发现。想是藏于床下的可能最大。只可惜我见张世琥在书房中举止无异,便未再留意。后来见书房中熄了灯,也就再未理会。”
“熄灯前,张世琥就应该坐在书桌前喝了茶,中蒙汗药陷入昏迷。”慕清颜扫了眼桌角的灯台,“这盏灯是凶手吹灭的。”
“慕姑娘这话又有所矛盾。”邓岘道,“若非张世琥存心主动,他又怎会喝隔夜的旧茶?”
“他娘子说了,近日他心事重,食不下咽。睡不着觉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给自己倒杯茶喝,不过是顺手的举止。既然他都茶饭不思,又怎在乎新茶旧茶?可他却不知这茶壶中的茶水被人做了手脚,误服蒙汗药。”
“我想茶壶中原本的茶水肯定不止这么一杯或者更少。下手之人就是为掩盖茶壶中下药的真相,提前将多余的茶水喝掉。张世琥倒茶未必会将壶中的茶水倒干净,最后那人会帮忙将茶壶中剩下的少量茶水补入茶盏腾空。如此一来,若不够细心,便不会有人在意那只空茶壶。”
“如韩四哥所想,大多人以为张世琥不会麻烦,而将蒙汗药直接洒入茶盏中饮服,可这也正是下手之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弄巧成拙。他多此一举,按照常人的想法假造下药情形,却又因茶水所剩的分量留下疑点。我想,若今日遗漏此壶,真凶之后便会再寻机会将这只茶壶清洗干净,即便之后我们想起再查验,药痕也已经被抹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