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脖子被割断一半。”周虎道,“看样子就是用普通的阔刀。”
“是扈彪。”慕清颜盯着那张被血糊满的脸,“我见到的贼匪之一。”
所以,这具尸体就是冲她而来!
她可真够丧,死者一个个都围着她转。不知是她身上的丧气惹了人,还是这些接连所遇的死者让她变的越发晦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慕清颜正在府衙与邓岘说这扈彪,韩四从张世虎家返回,带来了恶讯。
张世琥死了。
“清娘,我是真没想到张世琥会自杀!”韩四十分懊悔。
他只在外面盯着是否有人潜入张家,却没想到取张世琥性命的是他本人。
“韩四哥,你且细说一下。”慕清颜将韩四带到一旁。
“据张家人说,自常平仓出事,张世琥心情不好,一直独自睡在书房。昨日也是。张世琥回到家中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饭食还是他娘子让他儿子给送去的。之后张世琥除了去茅厕便再未出过书房的门。我怕有人潜入行凶,就在书房外盯着。我是整宿都没敢合眼,可大早张世琥的儿子去敲门找爹,好半天没敲开,我感觉不对,帮着把反上着门闩的屋门踹毁,却见张世琥坐在书桌前,手腕伤口流的血淌了一地,当场就把他儿子吓坏了。”
“当时书桌上除去放着几乎没怎么吃的剩饭菜,还摆放着一把血剪刀,一只茶壶,一只茶盏。茶壶是空的,茶盏中还剩少半盏茶水。我将剩下的茶水给他家养的鸡试了,母鸡嘬了几口就晕倒,证明那茶中加了蒙汗药。张世琥死的无声无息,我想他就是服了药性极强的蒙汗药,任拿剪刀划破的腕上不知不觉的淌血,昏迷中死个轻巧。”
“当时你留意屋中情形了么?”慕清颜问。
“当然留意了。屋中没有任何争执纠缠痕迹。若有的话,我在屋外也不可能没有觉察。”韩四道,“我悔就悔在没有盯着屋内,但凡多留意点也不能让他死的得逞。清娘,你想张世琥会出事,可想到他会死于自杀?”
“张世琥不会是自杀。”慕清颜断定。
“可他分明就是存心割腕自尽,若是被迫,那也算是自杀吧。”
“他也不会是被迫自杀。当时在书房,一定还有你没有留意到的地方。走,我去瞧瞧。”
慕清颜随后赶到张世琥家。
张世琥家离常平仓不远。据韩四了解,张世琥携带妻儿到成都府常平仓上任,就近常平仓租下这处院子安了家。家中除了妻儿,还有位七十多岁的老父。听闻儿子身亡,老父当即病倒。张世琥的娘子搂着儿子守在书房外无助地痛哭。
邓岘带去的仵作已经验尸,填好了验尸格目。
与韩四所说一样,也是服用蒙汗药,割腕自尽。
见慕清颜赶来,邓岘匆匆上前,“神画又灵验了!”
从邓岘的这声惊叹,慕清颜听出了几分释然心落的声音。
“衙门中人,乌纱帽落,是指的张监官?”慕清颜问。
“乌纱帽落,乌纱帽都滚落在地上,可是大凶之兆!”邓岘神色凌然,“是张世琥。他担心脏事败露,畏罪自尽,也算是给他的家人讨一条活路。若知他生了此意,昨日刚起疑时,我就该将他扣留在府衙问话。如此一来,所有线索就又断了!”
“邓大人昨日曾起疑?怀疑张监官吗?”
“掉包整个常平仓粮食,需要将各方都安顿好,慕姑娘不也说是常平仓内有身份特殊的内应?除了常平仓的监官,还有谁能够安排如此合适?”
“有内应,只需熟悉常平仓的情形即可,也未必一定就是监官大人吧?我想,若有心,邓大人也有办法熟悉常平仓。”
“慕姑娘真是说笑了!慕姑娘也不必为自己的失策找借口,毕竟慕姑娘不是也安排人留意张世琥么?说明姑娘并未轻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等到张世琥与贼匪联系,反而等到他畏罪自杀!”
慕清颜知道,邓岘一定是在了解到是韩四帮着踹毁书房的门之后便想到是她派人盯着张世琥。
见慕清颜只是笑笑,邓岘以为自己说对了,也就不再多言。
“我爹是好人,他不会做坏事!”
张世琥的儿子突然挣脱开他的母亲,朝邓岘与慕清颜扑来,小手扯紧慕清颜的衣袖,“我爹是好人,你们不许冤枉他!”
“大郎!”张世琥的娘子忙追过来。
慕清颜转过身,另一手摸摸男孩的头,“放心,官府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我爹就是好人!”男孩用力扯着慕清颜的衣袖不放。
“小子,你爹教你这么扯拽姑娘家吗?”韩四板着脸,“教出这样的孩子能好到哪儿去!”
“大郎,快松手。”男孩的母亲急劝。
男孩犹豫着,松开了手。
慕清颜蹲下身,帮男孩擦拭眼泪,“这几天你爹在书房,都是你送的饭?”
男孩含泪点头,“我爹吃不下饭,也不肯见我娘,只有我送饭,爹爹才会吃一些。”
“为什么不肯见你娘?”慕清颜看眼旁边的女人。
女人擦了把泪,“官人说,若我那日没有做鸳鸯炙,让大郎吃坏了肚子,他就不会回家,就会留在常平仓,或许便能早些发现端倪。可是,常平仓要出那么大的事,那么多守差都没有躲过,他一个人怎能阻止的了?我还感念幸好老天有眼,大郎恰好生病,叫官人回家,躲过一劫。可没想到,官人会这么想不开,竟然……竟然自尽了!竟如此狠心,抛下我们一家老小,孤儿寡母不管了么?呜呜呜……”
女人说着,忍不住搂着儿子大哭起来。
“张监官喝的那壶茶是你沏的?”慕清颜问。
女人抽噎,“是的。可那壶茶还是前夜的旧茶。昨日大早官人出门,直到傍晚回来,我只让大郎给他送去饭食,还熬了莲子汤,就没有给他沏茶。”
慕清颜步入书房。张世琥被平放在书房备用的床上,身上蒙了盖布。书桌旁淌的血还在,很大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