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道：“差不多也有二十来年了。刘锦河与闫五曾做过几个月的同窗。之后闫五放弃功名路，而刘锦河屡屡考不上功名，后来家人在衙门给他捐了个差事，凭着有几分头脑，做到成都府主簿。”
“那就算老相识了。刘锦河应该也见过闫五年轻时相好的那个女子。”
“这我没有细问。”
韩四只知道询问闫五失踪前的情形，没想到去追问二十来年前的一段私情。
“嗯，等之后见到刘锦河，我再问几句话。”
……
午后，在容家休息了两个来时辰的慕清颜便与容老夫人告辞，离开容家。
“这回我就不留姑娘了。”容老夫人将慕清颜送出门外，“慕姑娘若来便尽管来，容家随时恭迎。毕竟在整个成都城，容家是最舒适的休息之处。慕姑娘若奔波的累了，便来歇歇也好。”
“我会再来看望老夫人的。”慕清颜以晚辈的身份向容老夫人行了个礼。
“大小姐？大小姐！”
有座阁楼挨着容家大门旁的院墙，这显些苍老的呼唤声便是从阁楼的窗子里传出的。
慕清颜循声抬眼，见有人在窗口招手。那扇窗子仅开了一条缝隙，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人的样貌，只能看到那只伸出窗外的手来回挥动。
这座阁楼的底层是三间屋子，上面又建了两层高，不过只剩下一间屋子，两边空处是搭着围栏的平台。站在第三层平台处眺望，视线定然十分开阔。这种结构的楼宇不像是平常住人的地方，慕清颜之前看到，只以为是容家的登高观景台。
那人是在中层的屋子里招手。
“大小姐！大小姐！”
呼唤声似乎越来越急切。看手势，似乎也是冲着大门这边。
容老夫人朝楼上望了眼，无奈笑笑，“是容家的一个老仆，照顾我的孙女儿长大，得了病，脑子不中用了，见到年轻的姑娘就叫大小姐。”
然后又回头吩咐身边的下人，“怎么让她上了楼？去把她带下去。小心脑子不清爬出窗子。”
随后，慕清颜上了容家准备的马车，韩四则与马夫坐在车架板子上。
马车驶离容家。
一声声“大小姐”的呼唤却在慕清颜耳畔挥之不去。
那苍老而急切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悲怆的力量，挥动的手是那么的拼命，像是在挣扎着冲破向外……
慕清颜来到府衙。
邓岘介绍候在自己身旁的人便是常平仓监官张世琥。
张世琥是个看起来敦厚木讷的中年男子，与慕清颜见过的其他众官员相比有些特别，似乎少了些善于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儿，也没有武官的气度。想是失火案影响，整个人还显得精神不振，忧心忡忡，畏畏缩缩地跟在邓岘身侧，更像是个犯了事的下人。
邓岘在大慈寺外求画时，张世琥也在，不过当时慕清颜没有看出这个站在众大小官员圈外的身着常服沉默不语的男人是个朝廷命官，只以为是在衙门当差的小吏。想是张世琥心知常平仓出事，自己难辞其咎，虽暂无宣判，还是自退官服。
“先带人去常平仓。”
慕清颜并没有急着寻问张世琥什么话，大致情况邓岘已经都说给她。
听说慕清颜要去查看常平仓，邓岘便将张世琥这个常平仓监官推上前，“张监官，定要全力听从慕姑娘安排。”
“是。”张世琥拱手。
慕清颜丢失的那匹马被容家人送到府衙，再次回到她身边。韩四的马匹也留在府衙，正好用上。
一行人迅速奔往常平仓。
慕清颜双目环视，常平仓还是她昨日见到的样子，包括她与周虎拿起打量的墙砖也还是丢在原处，临走时慕清颜特意在砖下压了个不起眼的碎块，一动未动。
“慕姑娘，我在船上可讲的明白？”邓岘问，“可有不明之处？”
“邓大人讲的很仔细。”慕清颜走到那扇大铁门前，“只是亲眼目睹到这片废墟，更令人惊心。”
“是啊，整库的粮食都被烧个精光，连外墙都支撑不住而倒塌，实在可惜！”邓岘捶手。
“是啊，真是可惜，纵火之人也舍得下此重手？那可是万石粮食，价值不菲。若换做是我动手，定会用其他法子。”
“什么法子？”
慕清颜转头，见邓岘一脸好奇地等她回答。
“慕姑娘说的是，若我是案犯，会设法将这些粮食盗走，待机转手，大赚一笔。哪怕存下自用，也比这么直接烧的一干二净强。”张世琥反倒先给出自己的想法。
望着满目疮痍的常平仓废墟，张世琥痛心不已，步入废墟当中，捧起一把灰烬，“这可是关系人命的粮食啊！粒粒皆辛苦，怎么说烧便烧了！”
“邓大人可曾掀起过这两扇铁门？”慕清颜问。
邓岘看看脚下，“掀这铁门？”
“对啊。邓大人不想看看这铁门下是否会压着什么？”
“这铁门下能压什么？”
“说不定有些蛛丝马迹会被铁门压住，保存下来呢？”
邓岘不可置信地指指铁门，“会有蛛丝马迹在这下面？”
“邓大人没有想过？”
“这火势如此猛烈，以致将门墙催倒，铁门下还能留下什么？”
“那么邓大人以为得多大的火势才能将这么厚重的外墙烧塌？”慕清颜轻轻踢了下门旁的半截残墙。
“据目击者所言，当时火势滔滔，染红半边天。”邓岘突然想到，“对了，有件事忘记与姑娘说，当值守差逃生时曾闻到一股油香的味道，想是有人特意向火中泼洒了香油之物，加剧了火势。”
“泼洒香油？那不是又与你和公子在艮山遭遇的那场火相似？”韩四当即想起此事。
慕清颜道：“不论火势如何，先将这两扇铁门掀起再说。或许我们就是有运气从下面发现什么。”
邓岘见慕清颜执意要掀起铁门，便也不再多言，抬手招呼随行衙差动手。
数名衙差合力将两扇铁门抬到废墟外。
铁门下面也是压着一片焦黑，还有拍碎的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