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瞧瞧。”邓岘指指那片地方,“都是一样的。”
慕清颜走过去,将一块块碎砖拨拉开,“不一样。这焦黑只是在表面,应该是火苗窜入门缝所致,但因受到阻碍,不能尽情燃烧,在门板下很快熄灭,所以这些砖块只是一两面熏黑,被门板拍碎的新裂面有的还保持原色。”
慕清颜将捡起的一块碎砖递给邓岘,“邓大人亲自过目。”
“确实。”邓岘接过碎砖看了两眼,“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只是墙砖倒地后被铁门拍碎而已,也是失火时的正常情形吧。”
“但这是整个废墟当中烧势最轻之处。”慕清颜招呼韩四,“韩四哥,你与我一起查看。”
韩四便与慕清颜一起在这几尺见方之地翻查。
见状,邓岘与张世琥也跟着一起查看起来。
“这个!”
大概翻了多半碎砖,韩四从砖缝里捏起一小截还未完全烧枯的干草,“清娘你看,这算不算漏网之鱼?”
慕清颜丢掉手中的碎砖,来到韩四跟前,捏住那仅剩下半寸长的干草,又看看韩四发现它的地方。
距离门槛有两步之隔偏左一些,铺在地上的一道砖缝有些开裂,这根干草没有烧烬的部分就是正好插在砖缝中,上面被拍落的碎砖压住,也掐灭了燃烧的火苗。
“就是它。”慕清颜小心翼翼地捏着这小截干草,“邓大人,你认得这是什么吗?可是粮食?”
“这肯定不是粮食!”张世琥伸长脖子瞅慕清颜手中的东西,“常平仓的粮食都是打理好的米面等。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干草,马厩里随处可见。”
“常平仓养马吗?”慕清颜问。
“常平仓的马厩在那边。”张世琥向西北方指了指,“与粮仓不在一起。粮仓失火,马厩无事。不过出事后,马厩中的几匹马都就近转到成都县衙。”
慕清颜朝那边望了眼,昨日过来查看时,她已经见到那所废弃的马厩,只不过眼下再确问一下,“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干草运入常平仓。”
“不会。”张世琥肯定。
“但这枚干草却是出现在常平仓的大门内。邓大人,你说该如何解释?”
“这……”
邓岘此时有些懊悔,若他没有自以为是,早些掀起这两扇铁门仔细查看,就能赶早发现这枚干草。
干草不起眼,却出现在本不该出现的常平仓内,岂不正是想要寻找的“蛛丝马迹”?
慕清颜又望望四周,“周围修葺整齐,也没有长草之处。这草大概也不会是随风刮来的。最可能的还是人为带来,常平仓的人有这么无聊么?”
“应该不会。”张世琥摇摇头,“这草正巧落在途经大门之处,难道……难道真如我之前所言……这常平仓中的粮食并未真正烧毁?!”
慕清颜笑笑,“这才与奸人性情相符。”
“掉包粮仓,可是比纵火一烧难得多!”邓岘惊叹。
不仅将整个粮仓掏空,还要用干草替代,这掉包可非手到擒来之举。
“常平仓中必有贼犯内应无疑。”慕清颜断定,“而且这贼犯的身份特殊,方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做这么多事。”
韩四闻言,看看邓岘,又瞧瞧张世琥。
二人相互对望,各自脸色也分别从错愕转为惊疑,一时无声。
慕清颜将那截干草递给邓岘,“邓大人,此物证交给你了。”
邓岘小心地将干草用帕子包好,“不知慕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听说西川路提刑司责令成都府仔细查探失火案内情,那西川路的提刑官可亲自来过常平仓查看?”慕清颜问。
“来过,却也不曾查看这般仔细。看火势熊熊,谁也没料到这倒塌的铁门板下会有遗漏。慕姑娘真是心细如发,火眼金睛。”
“可知提刑官大人此时又去了何处?”
“提刑官徐允大人此时在医馆养病。”
“病了?”
“是的。听闻常平仓出事,徐大人不顾病体连夜从提刑司赶来,路上受了风寒,致使病情加重,如今卧床不起。怕令百姓们心慌,官府隐下此事。”
“病的可不轻。”
“是啊,大夫说怕伤了脾肺,吐了不少血。”
“在哪个医馆?”
“益生堂,我们成都府最大的医馆,在武担山附近。常平仓的所有伤者也都送往那里,所有药费诊金皆由官府负责。”
“武担山?我们之前路过。”
慕清颜想起来,从成都府衙到位于府城东北方向清远河外的常平仓时,曾途经武担山,邓岘还特意给她提了几句。说武担山可谓是成都久负盛名之地。
相传古时周朝时期,古蜀国君王因思念已故爱妃,派五名大力士去那妃子的故乡绵竹紫岩山担土至成都,为其建造的坟茔,后世便将这座坟冢称之为武担山。所以,这武担山并非一座山,只是一座不过几丈高的小土丘。三国时期蜀汉昭烈帝刘备也在此登基,令武担山名声大作。
不过在此之前,慕清颜并不知武担山,只是从邓岘的侃侃而谈中知道,这位成都知府对古往今来之事比较上心。若闲暇时当故事听倒也津津有味,可惜眼下并非无聊之时。
“是的。”邓岘道。
“那便去益生堂,顺便看望伤者。”慕清颜决定。
回头,见踏入废墟中的张世琥一个跃步掠出,迅速追上他们,翻上马背。之前慕清颜便见这位张监官上马很利落,颇有几分身手的样子。
路上,慕清颜问,“张监官练过武艺?”
张世琥不好意思地笑笑,“幼时身体不好,跟着人胡乱打过拳脚,只为强身健体,没什么正统路数。”
“原来如此。”
……
除去一名被烧死的,其余二十名常平仓守差全部都在益生堂疗伤。益生堂虽说是成都城最大的医馆,可也从未同时安置这么多伤者。备用的所有诊床全部占满,还又另外加塞了几张,将三间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邓大人,张大人。”
见邓岘与张世琥来了,还能动弹的守差都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