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遇见，也能说是缘分。”容老夫人抚着慕清颜的手，微微笑着，“你是被上天送到我的面前，让我能够在人生的尾巴上见到你这么可人的姑娘，听我说出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慕姑娘啊，其实有些话我埋在心中许多年，也是很憋闷的，既然今日你以皇命在身询问，我不敢不说，就当是你于我救命之恩的一个回报吧。至于你得知真相后，会对容家有何影响，就看容家的造化吧。”
慕清颜注视着容老夫人。
容老夫人与黄家的老夫人一样是在担心自家的未来。
黄老夫人在面对她时是紧张、惊怕、焦急求救。而容老夫人的神色却是淡定，从容，遇事波澜不惊的沉稳。主事人的性情不同，也就导致不同的结果。容家能够成为成都府首屈一指的大家，而借着黄贵妃名头的黄家终不过是个贪便宜的粮贩。
“黄贵妃的身上究竟有何秘密？”慕清颜问。
在这一刻，她笃定黄贵妃身上的事绝对不只是从黄家人口中听到的那般样子。
“黄贵妃的身世不简单啊！”容老夫人紧了紧握着慕清颜的手，放低声音，“你知道吐谷浑人么？”
“吐谷浑？”
慕清颜有些惊讶。这是她在短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听说，真巧！
“我知道，在路上邓知府也说过一些。昨夜掳走我的主谋或许便是吐谷浑人后裔。”慕清颜直言。
容老夫人点点头，“黄贵妃的身上便流着吐谷浑人的血。”
“黄贵妃是吐谷浑人？”
容老夫人的话令慕清颜与候在旁侧的韩四均为之一震。
“她的母亲是吐谷浑商人遗留在重庆府的孩子，你说她算不算是吐谷浑人？”容老夫人淡淡的目光看着慕清颜。
那个烟花女子是吐谷浑人？
慕清颜确实意外，“算吧。老夫人如何得知？”
“我们容家经商数十载，与吐谷浑人也曾有过生意往来，早些年听说了一些。据说那女子不愿返回甘青，留在了重庆府，但无依无靠，最终流落烟花之地，后来遇到痴情男子黄琛，结为夫妻，生下黄贵妃。”
这话倒是与黄琛有关，可又与她从黄家听来的截然不同。
慕清颜疑惑问，“老夫人怎会如此清楚？确定与书吏黄琛在一起的女子就是那吐谷浑女子？”
“慕姑娘忘记曾提过的吉旻文么？”容老夫人笑笑，“我所知道的，都是吉旻文说的。他说在重庆府时遇到曾见过的吐谷浑商人，那商人认出与黄琛在一起的女子就是他们多年前遗留的女子。我视吉旻文的娘子杨氏为亲生女儿般，吉旻文也算是我的女婿，有什么话他是与我说的。”
“吉旻文说，他在与吐谷浑人接触中意识到，将吐谷浑女子送入皇宫是他们的梦想，他们寄希望靠女子飞黄腾达，重振吐谷浑汗国。那烟花女子应该是心怀目的留在重庆府，而非受不了甘青贫苦，所以她的临终遗愿就是让黄琛无论如何将女儿培养成人，送入宫中去搏一个前程，这话是黄琛与他吃酒时说的，也就印证了吐谷浑人的心思。”
“可惜吉旻文与我说起此事时，黄贵妃已经被送入宫中，黄琛也已病逝。我若早知便不会让他看在朋友之谊上去帮黄琛。若那女孩儿是怀着吐谷浑人的目的进宫，日后万一生了什么事，容她学习技艺的容家定扯不开干系。可惜事已至此，我又不能追到宫里去做什么，只想着入宫的女子众多，一个黄家的丫头未必能够出类拔萃。可她偏偏做了太子良娣，后来又被封为贵妃。站的位置越高，我就越怕发生什么，也就更不愿让人知道黄贵妃曾在容家学技的事。”
听了这番话，慕清颜问，“老夫人认为黄贵妃进宫时与吐谷浑人还有来往？”
容老夫人道：“那两年吐谷浑商人在成都与重庆逗留了挺长时间，我是担心。都是之后方从吉旻文口中听到这风声。”
“也就是说那位吉管事最知内情。老夫人又为何说除了自己就没人知道呢？”
容老夫人看看慕清颜，缓缓道：“吉旻文已经不在人世。”
“死了？”
慕清颜还想通过闫五去寻找吉旻文，却从容老夫人口中听到了死讯？
这闫五与吉旻文，一个下落不明，怀疑是被什么人挟持，另一个却连命都已没了？
“我想是已经死了。”容老夫人回忆，“五年前吉旻文得了病，时常心口疼，偶有咳血。唐公苑的姜大夫诊看之后说他的心肝出了问题，人已经病毁，回天无力。只能用药止痛，无法祛病，能活一天算一天。后来他的娘子杨氏就代他辞了管事。但他却不肯在家中休养，说临终想去外面走走看看，便离开成都，闲游去了。两年前我收到杨氏的一封信，空白无字。吉旻文是个好面子的人，离开时也是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好似真出门远游，与熟人们笑着作别。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情况，我也替他瞒着病情，没有与旁人说。你们……是例外。”
“吉旻文的娘子只寄了封信，之后也没回来？”
“可能是想接着走她的夫君没有走完的路吧。他们膝下无子，倒也活得自在。”
容老夫人的话似乎是讲完了。给出了详尽的答案，却又带出了另外的疑问。
黄琛与黄家的人，吉旻文与容老夫人，他们都是各自与各自的人讲述，各自掌握不同的内情。哪一方的话为真？
“慕姑娘，你说我们容家会不会受黄贵妃真正出身的影响？”容老夫人问出心底的担忧。
“这事我会慎重处理。”慕清颜道。
她不能保证这事是否会大白天下，但她会尽力找出真相，若天下人要知道，也该是事实。
可在心底，慕清颜知道自己其实也并不想让这些事宣扬开。星王石，桂花树下的骸骨都与她爹脱不了干系，她的身上背负着连她都还不清楚的秘密。她不愿有些事将自己的日子搅得天翻地覆。但有些事她也必须挖掘出真相，为了能够活得明白。
所以，她此时的内心很矛盾，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