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着塞入船舱中的慕清颜趴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当她被丢到船舱时就已经清醒。其实,她也没有彻底晕厥。那黑影是给了她脑袋一拳,但并不重,她只是被那口熟悉的呼吸而压迫的差点窒息,就势作晕。
然后那黑影将她拖上船,另一个人又搭了把手。
贾力……他此时是个叫贾力的人。
趴在船舱中的慕清颜听着舱外二人的对话,听着那没有伪装,真真实实的声音。
致远,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啊!
有人拿风灯朝船舱里晃照,“贾力,你这一拳倒是还挺实在。人被打的像死猪一样,一点怜香惜玉都没有。”
“她在我眼中只不过是送给寨主的礼物而已。”贾力轻笑,“扈大哥,你就不要再考验我了。我的眼里只有财,没有色。”
“这样最好。”姓扈的人将风灯挂在船舱上,“有多少人坏事都是坏在一个‘色’字,寨主是最不喜这号人,但凡手底下的人因色误事,便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寨主亲自赏的女人不算。”
“扈大哥可得到过这种赏赐?”
“呵呵……”
……
船速明显加快。
慕清颜默默记着路,行了小半个时辰,船便靠了岸。
贾力又亲自将慕清颜拖出船舱,转到岸上。
姓扈的人点燃支火把,举起来晃晃。很快,一辆马车驶来。
“这是寨子里的摆渡人,老朱。”那人介绍。
“朱大哥。”贾力客气地打招呼。
“快点,少啰嗦!”老朱不耐烦的催促。
贾力将慕清颜放入车厢,见同行的人与老朱并排坐在车架板子上,他便乖乖地避嫌,坐到车厢里。
“留意着点人儿。听说这个女人挺能使花招,小心她醒来琢磨什么。”姓扈的人交代。
“知道了,大哥。”贾力便顺势又朝车厢里侧靠了靠,“这么瘦小的个人儿,吃我一重拳,哪那么容易醒?何况她还被绑着,醒来又能做什么?”
“总之你听我的提醒,不要掉以轻心的好。这也是办事前寨主交代的。”
“嗯。”
慕清颜悄悄睁开眼,见车厢门没有阻隔,借着前面的火把,清楚地看到坐在身前人的背影。
利落的短衫装束,头发却是乱糟糟地盘了个髻懒散的搭在头顶,显得不修边幅,还可看到下巴侧边疏于打理的胡茬。
这是一个陌生的样子。
但再往下……那肩膀的宽度,那挺直的背,还有熟悉的气息……与那刻骨铭心的身影分毫不差。
马车颠簸着奔跑,冲破寒凉的夜风。坐在车厢外的两个人闲聊,谈论的是关于嘉王赵扩。他们也在等着赵扩,可惜还没有收到赵扩的行踪。
坐在慕清颜身前的人也将车厢的门半遮,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慕清颜试着扭动了下身子,他便有所觉察。
一只手反伸向慕清颜,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两滴泪,瞬间便从炙热的眼眶中滚出……她以为她不会落泪,可这两滴泪都没有经过她的情绪波动便悄然落下,无法克制。
那只手感到了湿凉,随着微微侧转过来的视线,挪到了她的脸颊,轻柔的拂去眼角的残泪。
慕清颜吸了一大口气,猛然张嘴,咬上了那只手。
那只手蓦然一滞,不再动弹。
可慕清颜将咬住的指肚含在口中,没有继续用力。如碎玉般的牙齿抵着坚韧的骨节,时间亦在这一刻停止。
缓过了一阵,慕清颜松了口。
那只手依旧停在她的脸颊,来回地抚摸,好似想将所有的温柔全部融入她骨中,所有的思念与担心通过这没有言语的温柔去诉说。
慕清颜好想一把抱住他,可是双手被反剪捆绑,只能贴在他的侧身,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绳子也绑的很紧,勒的手腕疼。
身边的人将疼意堵在心口,身子又侧转一些,手从她的脸颊落下,绕到她的背后,抚过那根带在纤细的腕上的同样细的红绳,微顿之下,将那双被捆缚在一起的手包拢,握紧。
火把映照下的夜色中,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行程,也掩藏着生死重逢的深情。
二人皆有千言万语,关于互诉衷肠,关于追查的案情。但此时不方便开口,唯有默默地,默默地感受着彼此。
……
马车差不多又奔跑了半个时辰,开始上坡,绕过两个弯,然后下坡,又弯弯曲曲地绕行一阵,渐渐停下。
“贾力,把人带出来。”姓扈的人跳下马车。
韩致远松手,紧接着痛叫一声。
“怎么了?”姓扈的人将火把凑近车厢。
“她醒了,没防被咬了口。”韩致远搓着手。
那还是刚才被慕清颜咬到的地方。虽说咬的不重,但多少留下了点牙印儿。
慕清颜也不再假装,挣扎着坐直。
“哟?母豹子?”那人笑道。
“什么样的母豹子,让本姑娘瞧瞧。”
周围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伙人,领头的是个罩着黑披风的女子。
“寨主。”老朱向来人抱拳。
姓扈的人手中的火把转向来人,“寨主,您怎么在这里?”
“在这里等着收尸啊,难不成污了寨子?”那女子出口带着张扬的邪气,“让我瞧瞧,可是我要的人?”
“没错,女扮男装的慕清颜。”姓扈的人帮忙打着火把照亮车厢,“她去查看了常平仓,又去了永平桥的张家。我们等她只身一人时动的手,很容易。”
“容易?她就没有一点儿防备?”那女子朝车厢里探视。
慕清颜也看到了她的样子。
年纪不大,看来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神色冷鸷,脸上像是挂了张老成而阴霾的面具。
姓扈的人眼睛转了转,“寨主的意思是她故意钓鱼?确实没见她有什么防备,只不过她发觉我们之后,不仅没跑,反而迎上我们。”
“这就是,明知她的身份不一般,我也只是让你带着那个新人去动手的缘故。”女寨主冷笑,“我相信,只要你们敢下手,就一定能把人抓到,不论安排多少人,都是一个样。是不是啊,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