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两年之内先后娶了大小娘子，但几年里二人都一直没有孩子，据说张小娘子之前曾怀有身孕，却没保住，雨天摔倒滑了胎。这次再孕本是张彬期盼已久之喜，但按日子推算，张小娘子有孕时张彬出外数日根本不在家中。”
“张彬在前年中元节前后好长一阵都不在家中。案卷中记录，张彬每年上下会出两趟远门到外面做生意，每趟都会离家两个来月。张小娘子便是在这段时间挨不住寂寞，与人偷情。然后张彬还没来得及将与小妾私通的奸夫除掉，就被官府查到。那奸夫本该逃过一劫，结果却又死在妻舅之手。”
慕清颜卷起第一幅画，将第二幅铺展，盯着画中那个正在哭坟的少年，“因为姐夫对亡姐不忠，这少年便生了杀心，得手后也服毒自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命，可对得起含辛茹苦养他长大的姐姐？”韩四觉得这少年怕是脑子不太对。
“王春英与张子浩不也是拼死为他们的爹娘报仇？”慕清颜想到艮山案中的那对姐弟。
他们没有深沉大恨的人，无法完全理解那些满怀悲恨之人的内心。
“还有杜玉，疯狂地为庄文太子复仇，执意颠覆大宋朝廷。而她招揽的那些人也都是怀有各种愤恨、冤屈、对人生的无奈。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求告无门，心寒意冷，别无他法，最后只能依靠杜玉的反叛之举，达到报复一切，为他们的遭遇讨个自认为公道的的心愿。”
“如果这世上每个父母官都真心为民，秉持公道，这些人就会少许多。若能安生度日，谁愿意押上性命做事？”韩四倚在门旁，双臂环胸。
“公子说，大宋朝廷从上而下都是破窟窿，只靠几个好大人很难顶住。当今皇帝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愿嘉王做了皇帝后能够修补。”周虎道。
但愿吧。
可等嘉王做皇帝还要多久？
“姐夫与有夫之妇来往，只是遭人唾弃，够不上重判。姐姐带着年幼的弟弟从外乡颠沛流离至成都落脚，肯定很不容易，他们的姐弟之情也就非比寻常，弟弟很可能暴怒之下做出极端之事。”
慕清颜卷起这第二幅画，接着打开第三幅。
那狼头人面目确实狰狞。
之后又将其他几幅画一一过目，就着油灯仔细观察一番。
“从笔法习惯与线条的勾勒上看，这几幅画确实像出自同一人之手。”
慕清颜不太懂画，但看这几幅画的画风是同一类，若将笔迹甄别套用在画作上，便又得出线条的落笔之法相同的结论。若在平常摆出这样几幅画，说是先后仿画，作画者不是同一人也有可能。可在这一桩接一桩的案中，会有不同的画师参与？若如此，又何必画出同一风格的画？若每幅画风不同，也并不影响“神画预言”一说，而且还能更加重此案的奇特。
其实这几幅画的画技看着并不高，画中人物算不上栩栩如生，只是能让人一眼认出大致样子。不知是作画之人心不在焉，还是故意藏拙，或者本来如此？
“周大哥，帮忙把其他画再打开，只需打开上部分就可以了。”慕清颜盯着第七幅画中那三个盘坐升空的身影下的袅袅烟气出神。
仔细看，好似有五股烟气交错。在画作的最下方，是村庄的模样，以此衬托那三人升空之意。
空中便有云朵，虽然这幅画中的云朵被那只巨大的龙爪撕裂。
“韩四哥，你也过来看。”慕清颜从周虎手中拿过另一幅画，“你们看这画上的云。”
“云怎么了？”韩四确定房间周围没人，凑过来瞧。
“看这些云像什么？”慕清颜将手中的画递给韩四，又打开另一幅。
每幅画中的人物头顶都有飘过的云，不过简单几笔，形状各异，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似乎只是为了填补上部分的空白，甚至很容易被人疏忽。
“这片云若从形状上去想象，有点像蜷起来的猫。”韩四指点道，“喏，这部分像是猫儿，这是蜷起尾巴的肉身子。”
“我这个像是正在抓耗子的猫。”周虎打量自己手中的画。
“韩四哥你看，这两片云很像，只是形状相反，看似猫头朝另一边。”慕清颜拿自己画中的云与韩四手中的画作比较。
“还有这幅，与这幅也是相反的。”周虎打开看另外一幅，与自己之前拿到的那幅相比。
“而剩下这两幅也是相反的两片云，像是……平常走路的猫。”慕清颜又打开剩下的两幅画看。
“这……是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韩四揉揉眼。
“可六幅画，三对样子一样，只是如照镜子般相反的云怎么解释？能说是画师无意之举么？”慕清颜问，“周大哥，你说。”
周虎摇头，“肯定不是。”
“我们的第一眼看觉得是猫，为什么没有先觉得是其他东西？这就说明作画之人是有本事的，他的画技并不像画这些人物一般平庸。”慕清颜道。
“可第七幅画中的云被龙爪撕裂，什么都不像。”韩四道。
“但这幅画中有烟，五股盘绕的烟气。”
“五股烟气？闫五？”
韩四乍然想到慕清颜与她说过在郫县见到余航时，听说的这个名字。
“世人说，猫有九命，九命，也像是救命。这可能是闫五藏于画中的求救暗语。”慕清颜道，“余航说，有两年多没再见过闫五，而这些画最开始出现在前年，距今也有两年。”
“这些画真是那个叫闫五画的？”韩四帮着将画卷起来。
“我本以为搭上容老夫人的关系就不用再去理会闫五，现在看来，不能不理会。周大哥，查找闫五的事就交给你吧。相信周大哥很快便能查到线索。”
“井盐你放心，我肯定能办到。”周虎拍拍胸脯。
“那眼下还得辛苦周大哥跑一回，将这些东西送回去。知府大人明日要求画，今夜怕是也睡不安稳，若心血来潮想翻看这些‘神画’，却发现不见了，可别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