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一直都没有娶妻,没两年也病逝了,到了那时方知男方其实早有重病,时日无多,不想让女方嫁后守寡,方做了负心人,却不想女方得了心病,竟寻短见。男方为此也是自责,更加重病情,死得更快。女方家人得知内情后,也再说不得什么,两家和好,还给子女配了阴婚。这件事原本也就过去,落下个痴情男女阳间有缘无分的传闻。”
“但不想数年之后,华阳县发生命案,死者是个四十多岁的外乡人,半夜在空街遇袭,被人用镰刀砍断了脖子,但随身财物并未丢失。在此之前,城墙上出现了第六幅神画,画中是个更夫,一手持梆子,另一手持的却是镰刀。”
“凶手是个更夫?”慕清颜道,“这次连凶器都画的清楚,可谓更直白。”
另一个人道:“所以当此案发生,华阳知县不等惊动知府,便主动寻找发生在命案一带的更夫,很快就把人抓到,还从这老更夫的住处搜到血镰刀。老更夫对行凶杀人一事供认不讳。”
“难道那死者是早已死去的男方,当年用了诈死之计脱身,逃往外乡,多年后以为风声已过返回,被做了更夫的女方父亲认出?”慕清颜猜测。
“这位姑娘倒是聪慧,所言不差。”那人道,“据老更夫交代,起初他无意中见到那个已经改名换姓的男子只是觉得与那男方很像,并未多想,后来却发现此人与那男方家人暗中往来,于是觉得蹊跷。先去坟地查看,将当年入土棺椁挖开才见是口空棺,得知上当,怒恨不已,到华阳县托人找了个更夫的差,暗中尾随那人几次,确定其活动习性后,等到一日此人酒醉夜归,趁他没有防备,持早已备好的镰刀抹了此人的脖子。这更夫虽年过花甲,但一直都在做力气活,身体不错。而那男方酒醉迷糊,又对一个老更夫毫无戒心,轻而易举的就丧命在老更夫的镰刀之下。”
“也就是说,第六幅持镰刀的更夫画作已经出现,老更夫后来真持镰刀杀了人?”
慕清颜心想此案做的真是太刻意,相比其他都少了足够的内涵之意。
“那老更夫执意为女报仇,已抱必死之念。当画作出现,只会更坚定他的杀人之心。因为这神画出现,就等于必有凶案发生,老更夫以为他的得手乃天意注定。”说话的人手指向上指了指。
“所以那老更夫已经死了么?”韩四问。
“死了。这是今年春天发生的事,本等秋后处斩,但听说这老更夫用囚衣结绳,在牢中悬梁自尽。而他的妻子早几年便已病逝,家中只剩下一个儿子,也已娶妻生子。老更夫死后,官府就让他的儿子收走了遗体。”
果然不出所料。
韩四与慕清颜对望一眼,又问,“囚衣结绳,那脚下踏的什么?”
“听说是他儿子来看望他,送饭留下的食盒。”
“故意留下的?”
“这就不好说了。我从县衙里当差的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是,那儿子反正是没有承认,只说见老父没心情吃饭,就把食盒留下走了。当年他姐姐出事,他还年幼,并未留下太深印象。”
“不说他人,只说这个死者,当年为何悔婚,假病,折腾那么一出,流走他乡多年,有什么不得已么?”韩四奇怪。
“据他的家人说,他们后来发现女方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说话时而颠三倒四,悔婚之后女方自尽,也是应证了这一点。你们说,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别家悔婚,又未成亲,也不要他们还聘礼,散了就散了,有几个寻死觅活?可这女子却偏行如此疯狂之事,若真成了亲,日后若因他事有个什么长短,男方家岂不是更麻烦?”
“是啊,这女子性情太偏执。”
众人点头,想想若有先见之明,谁家怕是都不敢娶这女子为妻。
那人又接着道:“后来女方家人因此揪着男方家不放,性情也是固执得很,看来那女子的性子也是由家人所传。可在未出事前,男方家若当众说女方的性子有问题,定又会遭人唾骂,也只能暗暗吞下这口苦水。本以为惹不起躲得起,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才小心回来,还是为此丢了性命。”
“那最后一起呢?”有外乡人追问。
“这最后一起命案就发生在端午节的大慈寺药市上。”客栈掌柜走过来,“我们这里药草丰富,每年会举办数次药市,二月八日与三月九日的药市在青羊肆附近龙兴观前的观街、五月五日是大慈寺药市,还有重阳节玉局观药市。但因端午节大慈寺跟前的药市发生命案,这五月的药市比往常结束的早了许多。在这起命案中,有三人丧生,都是福建来的药材商,在门窗紧闭的客栈屋中烧炭而死,是被客栈伙计最先发现。出事的客栈离我们家不远。”
“我知道那家,见生意没你家好,原来是这个缘故。”
“是啊。在此之前,那神画早已出现数日。画的是三个背对的身影盘坐升空,身下烟气袅袅,头顶上却是一只大大的龙爪。这可是龙要人性命,是天意要这三人亡啊!”掌柜说得是声情并茂。
“所以此案没有凶手了么?”慕清颜问。
上一起命案直白的很,这一起又如此玄虚。
“这位姑娘又说对了,这案子还真无法判定凶手。”掌柜道,“炭火是那三人主动问客栈要的。不知是学哪里的人要烧烤东西吃,让客栈的伙计给买来一堆木炭,又准备了生肉菜,佐料与酒水。三人在屋中烤肉饮酒,本为取乐。后来酒醉睡倒,就再未醒来。据客栈跟前的人说,前半夜还望见他们的窗户开着,想是后半夜起风,将窗子吹闭,致使未熄灭的木炭在继续燃烧中释放的烟气散不出。各位说说,此事总不能找老天问罪,也不能说是那伙计故意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