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就是兄嫂夺了亲弟性命?”韩四问。
“不错。”老书生道,“兄嫂利用自家痴儿要了书生性命。知府大人从那兄长的手臂上发现结痂的抓痕,而书生双手指甲中也有用力抓挠留下的细碎血皮屑。就凭这点与那画作提示,知府大人便认定书生是死于兄长之手,将人带回府衙严审,那兄长便招了。被衙役单独看管的书生之嫂得知夫君招供,也终坚持不住,供出事实,与其夫所言完全一致。”
“若没有串供的可能,说法又完全一致,也就能排除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韩四道。
“这位兄弟懂行。”老书生夸赞。
韩四笑笑,经常跟随公子,总会学得几句断案行话。
老书生继续说道:“其实这兄嫂杀人的理由很简单,只因得知家中老父立下遗嘱,百年之后所有家产都归小儿照理,兄嫂所得多少,都由小儿分配。因为在老父看来,长子家中的痴儿是他们家的耻辱,哪怕长子夫妇为家中付出多少,都得不到家产,他们就像是这家中雇佣的长工而已。夫妇二人为此气不消,兄长又责怪嫂子不争气,只生下这么一个痴儿,时间久了,二人怨气越来越重。”
“那日嫂子带痴儿回娘家,快日落的时候兄长匆匆出门,碰到从外面玩耍回来的书生,问起何故匆忙,兄长说痴儿去外祖母家的路上走失,他急着去找人。这书生对痴儿是真有心,听说侄儿有事,转个身就跟着去寻找,还问要不要多叫几个人。兄长说不愿惊动老父惹人嫌,嫂子娘家那边已经有人在找。桃花山下的那条道是回娘家的必经之路。二人到了桃花山下,等候在山口的嫂子便故作准备上山,说是周围都寻了个遍,没见踪影,大家又都进山去寻找。”
“书生说他经常到桃花山游玩,熟悉地形,带头上山。当时天已黑下,书生好奇怎么不见其他先上山的人影。兄长见书生起疑,不再犹豫,举起手中早已备好的石块朝书生后脑勺砸去。书生正好回头,情急躲过,然后二人便扭打在一起。兄长掐住书生的脖子,书生拼命抓兄长的手臂,嫂子趁机捡起石头从后砸书生的头,书生晕倒后被抬到提前挖好的土坑活埋。之后嫂子赶回娘家,兄长偷偷跑回家。当时痴儿一直与外祖母在一起,嫂子借故说回了趟家,分别瞒着两家人,直到事发败露。”
待书生说完此案,邻座方有人笑道:“张二伯真不愧是新都县人,知道的这般仔细。”
“我何止是新都县人?我弟妹的娘家与那书生同村,自然听说不少内情。”老书生得意的呷了口茶,仿佛自己掌握的是多么不得了的事。
“所以这是一桩兄弟相残案,只为争夺家产。成都知府也是全凭一幅画查获真凶。”半天没吱声的慕清颜开了口,“不是说神画预示么?不知情者不懂此画,那书生的兄嫂也不懂么?半面桃花山,画中寓意与案情相对,其实也挺直白。都已传出这样的画,他们还敢在桃花山对人下手,岂非不打自招?”
“姑娘这就有所不知。”那老书生又摇晃了一下脑袋,“神画预示,乃预示结果,指明凶手。多数时候它是出现在案发前,但也偶时出现在案发之后,此案便是例外,确实是在书生被杀之后方出现,说是预言凶案发生,也是预言我们将要知道何处发生了命案,在此案当中,神画出现时,我们谁都不知书生已死,神画实则并未脱离‘预言’二字。”
“也就是说,它的目的是为告知。”慕清颜道。
“神画最大的神力,是在指点迷津。若非从中得到提示,知府大人也不会很快找出凶手。”
“那岂不是还是告知之意?它对案件了如指掌,以画作提点。如此先一步掌握内情,必然有双眼睛在犯案者周围,却没有出手制止凶案发生,却以此彰显‘神力’,怎能配得上神格?”
“井盐,你也这么说!”周虎一口茶险些喷出。
慕清颜立马转头,“你还听谁这么说?”
周虎急忙擦抹不小心洒落在桌上的茶水。
“不至于吧,虎子。”韩四拍拍周虎的背,“清娘说出与我说过的话,有什么奇怪?”
“你们这么说这可使不得!万万不敢胡言不敬!”老书生肃然变色,“七起命案,分布各地,毫无相干,若说是凡人作画,他又怎能顾及到这么多处人?像那药商与女童案,凶手都是无意中要人性命,算不得蓄意谋杀,又怎能有人提前知晓?那两幅画可是在案发之前就已出现。”
“韩四哥,你已经听说这些事?”慕清颜注视着韩四。
韩四笑道,“当然没听过,否则也不会与你在这里听他们说了。我就是听说成都府有什么预言神画,能为凶案指点迷津之后,觉得这所谓神画也并不能说神。神明都是保佑人的,像这画既然能预知凶案,却不制止,不就是不配神格么?再说我们听过见过的人为使坏的事有不少。”
老书生见他们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议论,冷哼一声,“神明自有神明的安排,只是我们肉眼凡夫不懂罢了!你们这般亵渎神明,小心报应!”
慕清颜无心辩解,缓下语气,问道:“那请问后面两起又是怎样?”
那老书生咂咂嘴,慢吞吞地喝起茶。
但在坐当中少不了回答之人。
有个女子见慕清颜开了口,自己也就不再矜持,加入了这番闲聊当中,“第六起命案与一桩陈年旧事有关,发生在成都县。有户人家的女儿早年自缢而亡,但她的爹娘一口咬定是被那曾与女儿有婚约的男子逼死。说是男方悔婚在前,致使女儿闷闷不乐,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女方家一定要让男方偿命,官司打了好多年,逼的男方不得不搬离成都县,但还是被女方家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