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了黄家，都只能搪塞。冲儿，贵妃入宫前你也还小，就当你们见面少，不记得什么。”
“我正是这般回复，他们便要求见祖母与爹，不知你们之前的旧话能否交代了他们？”
“先把人请进来，看情况说话。”
“是。”
黄掌柜转身跨出门槛，恍而觉得侧边有人，转脸一看，柳燕正倚在旁边屋檐下瞧着他，唇角荡着意味不明的笑，“商量完了？”
“你……”黄掌柜登时僵住。
柳燕朝院外高声喊了句，“不用等了，进来吧。”
慕清颜收起柳燕的外衫，跳下马车，向小院走来。
这时，屋中的人也闻声出了门，一个花发老者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二位就是临安来的贵人？”老妪先开了口，“我便是黄贵妃的祖母，这位是我的长子，黄贵妃的大伯父黄洛，你们已经见过的黄掌柜是我的长孙黄冲。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黄老夫人似乎不信我们的身份。”柳燕道。
黄掌柜从见到柳燕正站在屋檐下，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想着他们在屋中的谈话八成是被听了去，那还如何搪塞？
但黄老夫人与儿子黄洛却未这般想，毕竟他们在屋中说话声很低，出了屋子怎能听得清？
“怎能不信？我们是受宠若惊。”黄洛向柳燕与走进院中的慕清颜分别拱手行礼。
“你们确实是被惊到，否则也不会在屋中商议对策。”柳燕依旧唇角带笑，从慕清颜手中接过外衫套上，“不知二位打算如何敷衍我们？”
黄掌柜忍不住色变。
黄洛也不由地与其母对视一眼。这岂不是说当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此人耳力竟如此之好？
“这话怎讲？谈何敷衍？”黄洛尴尬笑问。
“既然不会敷衍，那就实话实说吧。”慕清颜在院中的竹椅前坐下。
四目皆翠，一片清幽。
而她这道素色身影融于碧绿之中，如白玉点缀。
“实在也说不出什么。”黄洛赔笑，“我弟弟黄琛自小性情叛逆，与家中不合，早早离家，再回来时就说已经成亲，可惜娘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后来用积蓄在成都府捐了个书吏做，便又带着女儿住到府城，我们与黄贵妃也没见过几面。”
“有几面便说几面，若老夫人说自己年纪大了，忘记许多事，还有身边这位儿子，总不能都一点儿旧事都想不起来。”
“是还记得一些。”
黄洛刚开口，被慕清颜打断，“胡编乱造的事就不必说了，我们也不想浪费耳朵。”
“不敢，不敢。”
“真不敢么？”慕清颜冷笑，“柳燕，你刚才听他们在屋中说了什么？”
“慌张。”柳燕只含糊吐出两个字。
具体内容，何需细言。
这简单二字便如扎在黄家祖孙三人心上的锋芒利箭，脸色顿时泛了白。
“若不打算与我们说真话，就把此事交代给衙门处理吧。”慕清颜站起身，“我们多费口舌也无用，还是衙门里办事爽快。想必那知县看在皇帝的旨意，也不敢为了曾经收的那点好处存心包庇。”
“姑娘且慢。二位且稍等。”
黄老夫人折身朝屋子走去，过了一会儿，又颤巍巍的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挂着土的小箱子，看样子是曾埋藏在地下。
“娘，你这是——”黄洛惊色，赶忙上前接手。
“别废话，”黄老夫人避开黄洛的手，端着小箱子走向离他近些的柳燕，“把你们存的值钱的东西也都拿出来，送给二位贵人。”
“黄老夫人，这是何意？”柳燕问。
黄老夫人将小箱子双手交给柳燕，“恳请二位保黄家性命，老婆子向二位磕头了！”
柳燕一手托住木箱，握剑的另一只手搭住黄老夫人的胳膊，“我们不过是问贵妃旧事，如何能危及黄家人的命？”
“不论二位究竟什么身份，一定是有心为黄贵妃而来。”黄老夫人道，“而且老婆子也看出，二位只是想听与黄贵妃有关的最重要的话。若真是为贵妃生平立传，事无巨细了解贵妃旧事，二位怎能不准备笔纸记录？可我见二位身上并未带什么包裹。而且，这位姑娘坐下准备听我们说话时，也没有让我们帮着准备纸笔等物，所以这心思必然不在那些琐碎的小事上。”
“黄老夫人可谓明察秋毫。”慕清颜道。
为生平立传，只不过是与黄家人说的一个借口，相比直接打听黄贵妃的事，算是话出有因，没有犯了提及黄贵妃之死的禁忌。毕竟黄贵妃遇害而死的实情起初是被安娅宣扬开，皇帝并不愿外传，成都这边能听到多少传闻也与他们无关。
慕清颜也不在乎黄家人是否相信她的说词，只是观察他们对寻问贵妃一事的反应，所以也就没有准备那么周全。此时被这黄老夫人捡了漏子，一语中的，可见这老人家是聪明人，若能在他们的威慑下坦白，也算是懂得识时务。
“老婆子不过半截身子已入土的农妇，担不起老夫人的名号。”黄老夫人摆摆手，叹了口气。
慕清颜将竹椅让开，“黄老夫人还是坐下说吧，免得我们没问出什么话，却让人说逼死了人命。”
“多谢姑娘。”
黄老夫人被儿子黄洛扶过去坐下。
“曾在府衙外卖糖水的老许说，黄琛与家人不合，还是他在黄琛病危之际，跑到黄家来报信，你们才勉强将黄琛接回。但据我们了解，黄贵妃被送入容记学绣锦之技，也有你们的心意，你们与黄琛实则有暗中往来。为何明里暗里这般区别？”慕清颜一开始问话便是如此犀利而逼人的口吻。
黄掌柜心下再惊，不敢有任何小觑这看似瘦弱的女子之意。
其父黄洛也在暗自琢磨，自己一向小心，与黄琛也没在成都城见过几次面，是何时露了陷？不过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有些记忆也已经模糊，让他回想旧事，也不可能所有过往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