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眉眼一冷,“难道黄家的人都死绝了,只留下个你?”
“不不……”黄掌柜赶紧否认,“家父,祖母都还健在。”
这事说不了谎。
“既然你个晚辈一无所知,那就请长辈吧!”慕清颜鼻息轻哼,“不要耽误我们做事,皇帝还等着我们的音信。”
黄掌柜的双脚像是牢牢扣在地上,一时迈不开步子。
“怎么?要我们亲自去请?”慕清颜站起身,“黄老夫人的面子真大,你告诉我她此时在哪里?我们去衙门让知县开仪仗登门拜访。”
“不不不!”黄掌柜又赶紧摆手,“平民百姓,岂敢惊动官府仪仗?还是不要惊动知县大人,黄家一向低调,不敢造次。”
“那还啰嗦什么!”柳燕助势叱喝。
黄掌柜忙拱手赔笑,“我那老祖母好清静,住在县郊小院,家父今早刚去探望。二位稍等,我这就安排马车将家父与祖母接回。”
“既然是在县郊,我们多走几步也无妨。带路!”慕清颜大步朝屋门走。
黄掌柜紧步跟上,先跑到前院去准备马车。
趁此,柳燕偷偷尾随黄掌柜。
黄掌柜先是找来那在铺子里招待人的伙计寻问,伙计确定余掌柜是认得这二人,可也只是当做一般朋友攀谈,除了知道一位被称作慕姑娘,一位自报姓名叫柳燕之外,不知其他。问不出什么的黄掌柜趁去马厩牵马,又与另外一名伙计低语了几句,然后那伙计便出了门,骑马朝镇子中奔去。
之后,黄掌柜便从马厩牵出另一匹马,套好马车,载着她们出发。
郫县的镇子本就不大,来回也就一条主街。到镇子上买卖的都是周边山村里的人,只有家底丰盈一些的才会在镇子上买座宅院住。黄掌柜所说的县郊小院并不远,出了镇子就到了,依傍着水边,用木竹搭建了一排房子,房顶茅草覆盖,墙身布满青苔,颇有几分隐逸之味。
“黄老夫人倒是挺会享受。”柳燕道。
在她坐的车架子旁边,坐的是亲自驾马车的黄掌柜,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柳燕这般说他的祖母,黄掌柜小心地解释道:“二位贵人有所不知,祖母的身体一向不好,受不得喧闹。原本住在山里不愿出来,可我们都搬到镇子上,只留祖母一人也不放心,后来家父折中,在这河边买了个屋子,安置祖母,祖母还挺喜欢此处。只要不是太冷的天,都会住在这里。”
“到了。”黄掌柜在其中一座竹屋小院外停下,先跳下马车,“我先去与祖母说一声。祖母年纪大,身子也不太好,怕突然惊到她老人家,请二位担待。”
黄掌柜前面走,柳燕随手脱下外衫丢给慕清颜,后面悄悄跟上。
慕清颜则把柳燕的外衫垂搭在车厢门处。
小院圈着半人高的竹篱笆,柳燕从院侧绕到竹屋旁,跃上了屋顶。
黄掌柜亲力亲为,没有带个伙计,倒是为她们的后脚提供了方便。
黄掌柜刚进院子,从敞开的屋门里传出一道中厚的男声,“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爹!临安城来了人。”黄掌柜快步跑进屋中,压低声音,“是宫里派来的,说是问黄贵妃幼年旧事。”
“真的假的?宫里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那中厚的男声也低沉下来。
“有皇帝金令,我看那令牌像是真的,那两人的语气也不一般。说是皇帝要为黄贵妃的生平立传,来找我们打听贵妃幼年的事。”黄掌柜一边说着,一边退到门口,朝外张望。
马车还停在原地,那位慕姑娘在车架子上坐着,叫柳燕的女子倚着车厢坐在里面一些,露出几分衣衫,看那慕姑娘偏着头的样子,二人似乎在攀谈什么。
只要她们没跟来就好。
“贵妃入宫的时候不就把身份名册一起呈交了么?那上面不是都写的清楚?”屋中又有个老妇低声言语。
此时,屋顶上的柳燕找准位置轻轻拨开茅草,俯身贴在露出的竹顶上。紧密的竹子搭建的屋顶完全隔开了视线,但贴耳仔细听,凭柳燕的功力想要听清正下方的谈话并不难。
黄掌柜道:“名册上的东西不够详细,他们说我们讲的越全越好。还传皇帝的话,说这些年疏忽了我们黄家,若能达成心愿,还会有赏赐。”
“可有多少赏赐,我们都赚不得!”老妇一口气急不出来,呛在口中,“咳咳咳——”
“我也知道,可这怎么办?人都逼到眼前,镇子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瞒不了他们,他们是非得要见祖母与爹问个明白。”
“怕不是什么立传这般简单。”老妇顺过了气,“前些日子,不是听从临安那边流传过来的消息,说黄贵妃其实是被人给害死的?恐怕此事是牵动到了什么,临安那边才会派人来查贵妃的家底。来的是怎样的人?”
“持金令的女子应该是个大宫女?另外那个自称柳燕的女子是个会武艺的,有些江湖气,没有亮身份,看似听那女子的话行事,也许是朝廷招安之人?”黄掌柜猜测,“祖母的话我也想到了,若为查案,来的不该是官差捕快?怎么也不会派个年轻女子来做主。所以出门前,我悄悄让人去县衙找知县大人询问,看朝廷中有什么我们不知道门道?之前在我们粮铺买过粮食的一位姓余的掌柜也恰巧认识她们,在粮铺里说过话,回头我再找他打听一二。”
“这事你怎能惊动外人?”屋中的男人责怪。
“爹放心,我没多说,借口是我去买粮的时候,发现有人在暗查常平仓的事,奇怪是个年轻女子,与同伴说话时手中还摆弄着一块什么牌令。”
“你这不是胡说?常平仓失火不过才六七天,临安那边哪儿能这么快收到消息,还派来人?”
“所以才奇怪,也许是什么人早就来川蜀私访呢?所以就要问问知县可否听说宫里头有没有什么会安排女子出门做的事?就怕知县那里也说不出个身份,我们就还是不知她们真正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