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我又返回襄阳,得知我家公子的病刚好的差不多后便只身去了江陵,采办回胭脂水粉去了金地,路上不幸遭劫。公子,你不该独自做事,好歹等我回去有个照应。”
这车夫见有人提及此事,便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埋怨。
余航一笑置之,“已经与你说过,在榷场时便与金商那边约好的买卖,总不好耽误,以后还是要来往的。遭了劫,也算是没有失信,做生意还是应信义为先。”
“你要是说一定得去金地送货,我就不回成都,也留在襄阳陪公子。”
“那岂不是两头误事?到时候金地那边遭了劫,少了趟来回也耽搁了成都这边的买卖。”余航拍拍车夫的肩,安抚道,“好了,过去的事不说了。以后我汲取教训便是。”
慕清颜与柳燕送别余航后,又返回粮铺。
“二位还需要点儿什么?”伙计陪着笑问。
“实不相瞒,我们有事与黄家掌柜相谈,还请小哥引个路。”慕清颜直截了当道。
伙计一愣,“你们要见掌柜?”
“怎么?不行么?”柳燕眉毛一扬,提了提手中的剑。
“小的看二位……”伙计又重新打量二人。
两个年纪相差十几岁的女子,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一个带着泼辣的江湖气,怎么也不像是谈生意的。
“你成天守在这铺子里见过多少生意人?若追随那位余掌柜跑东跑西,想来也不会如此不见世面。”
慕清颜说话的语气平和,可让那伙计听来却像是被反手砸了一拳,不料这看起来文文弱弱,面色看着也不大好的小姑娘口气也会这么冲。
能拿出这样的口气,那定是有底气的。
伙计再转念一想,她们提到余掌柜,刚才从几人的交谈中也看出确实与那位余掌柜交情不浅,想想也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外面的生意人大概是有这样子的。若说女子做主倒也不是稀罕事,成都最有名的容家不就是老夫人做主么?
念头这么来回转了转,伙计的心思动了又动,刚才见这二人在糖品前驻足,又听余掌柜说了那么多,想着对此感兴趣?若真能拉成一笔大买卖,自己也定少不了得赏,于是马上又换了一张脸,恭敬道:“二位且稍候片刻,我去禀知掌柜。”
不一会儿,这伙计便返回,将慕清颜与柳燕引到粮铺后面的宅院。
宅院不小,又有道门将前后一分为二。前面两侧分别有两间房,都上着锁,应该就是这铺子的存粮库房,通过中间的月门进入,绕过影壁,便是黄家的正经宅院,在侧面另外开着一扇门,方便出入。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屋中迎出,身着上好的黑缎长衫,头戴黑绸平式幞头,简单中透着财气。
“这位就是我家黄掌柜。”伙计介绍。
慕清颜与柳燕之前便在铺外见过此人。个头不高,眼睛很小,却散着一股子精光。
黄掌柜打量二人,正如伙计所说,一个是素气羸弱的姑娘,一个是仗剑天涯的江湖客,“二位是来买糖?不知要多少?我这铺子存货所剩无几,若要的多,我可亲自带二位引见大的糖商。”
“我们也没说过买糖,只说与掌柜有事相谈。”慕清颜道。
“嗯?”黄掌柜朝那伙计瞟了眼。
那伙计登时哑口,这二人也确实没有明确说来买糖,都是自己察言观色的一番猜测。
黄掌柜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又对二人笑问,“那不知二位姑娘找我何事?”
慕清颜左右瞧瞧,“在这里说不太合适,能否进屋?”
“你先下去!”黄掌柜赶走那没眼色的伙计,转而继续笑着应承,“还请姑娘表明身份与来意。”
伙计灰溜溜地跑掉。
“我们是从临安来的。”慕清颜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
皇帝让人送给她的那块福宁金令。
慕清颜知道,想要从黄家人口中挖出东西,只凭普通打听会很费事,最简单利落的手段就是拿出底气,直接立威。
“临安?”黄掌柜惊愕地盯着慕清颜递上前的腰牌。
“福宁殿”三字金光闪闪。
“要不要拿上瞧个仔细?”慕清颜又把腰牌向前递进一分,顺手翻转。
另一面的雕龙便也清晰地落入黄掌柜眼中。
黄掌柜眼皮一抖,“不敢,不敢。”
他不敢接,毕竟他可不是金主,若真是天子之物,他一个平常百姓哪敢说接就接?
这金牌做工精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何况,谁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冒充皇帝的人?
“看仔细了?”慕清颜凌声问。
“看仔细了。”黄掌柜点头,抹了把额间虚汗。
原来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是来讨事的主儿。
慕清颜收起金令,“太上皇让我们来问几句话。是在这院子里说?”
“二位请。”黄掌柜不敢怠慢,忙将二人请入正屋,又要招呼人奉茶。
“茶就不必喝了。”慕清颜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整了下衣袖,端起架子问,“知道我为何身着素衣么?”
“是为贵妃。”黄掌柜躬身立于旁侧。
“黄贵妃不幸早逝,皇帝万分悲痛,难过数月后想到为贵妃生平立传,寄托哀思。贵妃刚入宫时伴于太上皇后左右,后经太上皇做主被赐予太子,当今皇帝。皇帝询问太上皇与太上皇后,可惜他们对贵妃入宫前的旧事均知之甚少,而贵妃入宫后也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往,以此便成为贵妃生平缺漏。故而皇帝派我到成都寻访,听一些贵妃旧事回去。皇帝还说这些年疏忽了黄家,若能达成心愿,将酌情论赏。”
“姑娘是来问贵妃旧事?”黄掌柜又确问了一遍,想知道自己是否会错意。
“不错。”慕清颜道,“从贵妃出生时说起,事无巨细,越周全越好,但一定要说的真。”
“这……”黄掌柜面色犹豫,“我比贵妃也年长不了几岁,她的事我不记得什么,只听闻叔父带她在成都府住,与我们家中鲜少往来。不瞒二位,我连贵妃幼时的样貌都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