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糖品花样很多。这石蜜是用沙糖与牛奶混合练成，又称乳糖，为此地特有。我朝民间药家唐慎微编撰的《证类本草》中有云，‘炼沙糖和牛乳为石蜜，唯蜀川作之。’”
听着突如其来，又慢条斯理的熟悉声，慕清颜侧头朝刚走进粮铺的人望去。
“余掌柜。”粮铺伙计已经先一步迎去。
“余先生，好久不见啊！”柳燕笑盈盈的打招呼。
余航记得这个年纪大些的女子是当初与慕清颜一同出襄阳城的人，“二位姑娘有礼了。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柳燕，柳树上飞过的燕子。”柳燕难得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慕清颜走过来，“余公子，没想到又在这里碰面。”
余航笑道：“我在这里不奇怪，倒是二位来到成都令我很意外。适才在外面远远望着像是慕姑娘，特意留步进来瞧瞧，不想真是。”
“也是，余先生原本就是成都人。我记得你家是在新都县？”柳燕回想见过的那份文牒。
余航点点头，“不错。不过我正好要出趟门，否则眼下便当尽地主之谊。”
“这都眼看到年底，还要出门？”柳燕看了眼停在粮铺外的马车。
“没办法，之前北行赔了不少，得抓紧赚些，不然今年就亏了空，年关都不好过。不及尽地主之谊，招待不周，请多海涵。等我去都江堰忙完这遭回来，若二位闲暇，还请赏脸到寒舍一聚。”余航拱手，“慕姑娘可还记得我家具体住处？”
“记得。”慕清颜点点头，当日他们在襄阳分开时，余航与他们说过。
“说来惭愧。当初我也只是说说，不想慕姑娘会真的来到成都。”余航道。
“柳燕四处游走惯了，我也跟着她走走。她说成都府是个好地方，我就来了。”慕清颜不管余航信不信，反正她是这么解释。
“不错，这天府之地确实是好地方，还有吃不尽的美食。二位在此可多停留一段日子，尽情享用。慕姑娘看来身子骨偏弱，应当上心补一补。”余航朝放糖的粮箱走去，“单是成都的这各色糖品就极为讲究。对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位民间药家唐慎微还有个故事，与我们成都名臣宇文虚中大人有关，还记得与慕姑娘同行的那位韩公子在少林时曾与我说过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听说提到韩致远，柳燕好奇问，“什么话？”
余航见慕清颜并无接话之意，便自顾回道：“那位韩公子说，要我回成都之后应该给宇文大人烧个香。”
“这话倒不错。”柳燕想到襄阳案的幕后对成都人的格外在意。
慕清颜也是记得这话的。当时在少林，韩致远与余航一见如故似得相谈甚欢，话中提到过宇文虚中……她，真是不能回想过去，心口揪的疼。
“你给宇文大人烧香了么？”柳燕又问。
余航微微一笑，“下元节，祭祀先祖。我也去了宇文大人的衣冠冢扫墓。”
“余公子，你刚才说那位药家与宇文虚中大人有何关系？”慕清颜问。
“哦，说起此事，确切的说应该是唐慎微与宇文大人的父亲之间的来往。”余航道，“我也是听父辈讲到，唐慎微是我们成都人，药术高明，曾给宇文大人的父亲治过病。据说宇文大人的父亲曾患风毒之病，经唐慎微诊治后很快痊愈，但此病不易断根，唐慎微就亲笔给他写了封信，且注明某年某月某日开封。到了此日，宇文大人的父亲果然再次病发，按嘱打开那封信，见上面写的正是药方。依药方治疗，半月痊愈。据说唐慎微治病如神，却从不炫耀本领，沉默寡言，看病时寥寥数语点到为止。此人热心于医，曾被荐官而不就，一直专心民间疾苦，医术高明，医德高尚。”
“不想余掌柜对唐公还有如此了解。”一旁的伙计奉承夸赞。
“同为成都人，自然多听说一些成都旧事。”余航指向石蜜旁的粮箱，“这石蜜旁边的便是沙糖。我朝原本无沙糖，是唐太宗派遣时辰到摩揭陀国取得熬糖法后，才以扬州甘蔗的汁熬成，自此我们方有沙糖。不过有人又从唐以前的典籍中发现已有沙糖之名及其做法。至于糖霜，最好的产地在遂宁。胶牙饧是用麦芽或谷芽等发酵糖化而成，除普通食用，还可入药。你们既然来趟成都，不妨带回去些。伙计，将这些糖品各色称五斤，记我的账上，送于这二位姑娘，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好嘞！”伙计说着，便挽起袖口准备做事。
“不不，且慢。”柳燕制止，“余先生的心意我们领了。可现在称给我们，我们也不好拿啊。不如先记下，等我们临走时再来取？”
“这……也好。”余航嘱咐伙计，“记住这二位姑娘，到时候称足了分量。”
“余掌柜放心。”
“余先生，你可知那唐慎微的后人如今在何处安身？”柳燕问，“这样的能人，我得去拜访一二，看他那里可有什么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良方。”
余航道：“唐公后人情况如今不曾听说，不过在双流县有座唐公苑，是宇文家的人感恩唐公所建，如今有人生病，也会到唐公苑祈福。没病的也会去给唐公烧柱香，求唐公保佑安康。若问唐公苑，当地百姓们都知道。”
“是么？灵验吗？回头我们也去瞧瞧。”柳燕挽住慕清颜的手臂。
“公子，我们要走了！”候在外面的车夫催促，“别误了接货时辰。”
“我得先告辞了。”余航不得不拱手作别，“定好了一批货，等着去收。”
慕清颜与柳燕送他出了粮铺门外。
“余公子之前北行没见有个打下手的陪着？”慕清颜道。
“本来一直都是我与公子同出门。”车夫道，“可上次到襄阳后，公子的犯了旧疾，不得不在之前结识的朋友家停留，休养一阵子。我就独自帮公子把从襄阳榷场接到的货先送回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