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慕清颜觉得有些危言耸听，“难道就没人怀疑这一切背后其实都是那画手操控？”
坐在旁边喝茶歇息的任六郎听到他们说起预言画作，侧转身正向朝他们说道，“起初，官府也以为是有人在背后做文章，但经查，几桩案子之间毫无联系，涉案之人也互不相识，没有任何往来，犯案动机也各不相同。除了不可思议的神力所为，实在想不到其他缘由。”
“这是多久发生的事？”慕清颜问。
“有两年了吧？前年秋末开始的？”任六郎与另一桌的船客确认。
那边的人点点头，“没错。说来真是神奇，并非每个案子都有预示，但只要那画作一出，就必然会有凶案发生。今年前半年一连发生了几桩，隔过夏天至现在倒是没有再出现。”
“看来此事还分时节。”柳燕半带玩笑。
……
四人后半夜下了画舫回到客栈。
周围的繁杂声少了一些，加上确实困乏，便都睡下。
第二日，慕清颜与柳燕来到郫县，很快就打听到了贵妃的黄家。
据说，黄家早些年就从山村搬到了镇子上，卖粮为生。二人赶到时，黄家的粮店里正生争执。
有人要买米，黄家的人说无米可卖，可买米的人却吵着说见黄家昨日天黑刚运来一批米入了店后的库房。
一个一定要买，一个死活不卖，便在店铺里吵起来。最后惊动了县衙，反倒将那吵着买米的以寻滋闹事抓走。
“看来这黄家也不普通。”
柳燕与慕清颜混在围观百姓中目睹了整个经过。
“好歹是出了贵妃的人家，怎能真与我等平民百姓一般？”旁边有个年长的人道。
“哦？此话怎讲？”柳燕转过身，“不是说这黄家没得了贵妃的什么好处么？”
那人道：“这就是你们年轻人不懂人情了。黄家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得皇恩眷顾，可也不能说黄贵妃不是他们的靠山。毕竟也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若黄家真有什么事寻到贵妃头上，贵妃能不理会？所以自打新皇登基，黄氏被册立贵妃时起，这黄家的腰杆也就跟着挺直，就连从前有过节的地痞都换做一脸赔笑，不敢再轻易招惹，还有知县大人护着，生意也是越做越顺手。”
“那就还是沾了黄贵妃的光。可黄贵妃此时不是已经薨逝，这知县大人还对黄家格外关照？”慕清颜问。
若黄家真故意压粮不卖，便是有错在先，但县衙的人问都不问清楚便只抓走一个买粮的，显然有失公允。
“你们这姑娘家就又不懂了。”这年长者一脸熟读人生百态的样子，“这两年县衙肯定不是白白关照黄家，这一来一往便疏通了关系，即使没了黄贵妃，可到手的好处没飞走，拿人家的手软，哪能说不管就不管？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叔说的是，受教了。”慕清颜客气恭维。
然后与柳燕先在黄家粮铺附近寻了一家食肆吃朝食。
“黄家应该是真有米。”柳燕道。
否则，黄家完全可以放买粮的去库房亲眼看看，何至于在铺子里吵闹。与县衙关系不错归不错，可行商买卖，总也是希望和气生财。
“同为粮商，任六郎买不下米，黄家能屯一批入库，等着坐地涨价，确实有门道。”慕清颜点头，“韩四哥说过，川峡四路是我大宋重要的粮食产地。据我提前所了解，自从开凿都江堰及疏通其他河道后，能够很好的防治这一带的洪涝灾害，只要不遇上很严重的旱灾之年，这里每年的粮食产量都很充足。川峡四路的粮食不仅保本地民生，还会供给他处。如此一来，这里虽然粮产丰富，但都是正常存备。平时民粮正常交易，若因产量增减等影响到价格浮动，也能有常平仓备粮做补充调节，应对变化。”
“可眼下常平仓的万石粮食受损，民粮没了后盾，自然便致使奸商趁机露出本色。而这成都一带又地处特殊，画舫上那人说的没错，西南这边有少数族人一直都对天府之土虎视眈眈，每件要事都需官府小心应对，保不准有心人趁机起乱。”柳燕道。
“物品之价皆由行情判定，粮食涨价也算是行情所至，官府要压制的是所有粮商，且不说好不好下手，这其中还有不少如黄家那般喂给当地官府不少好处的，官府起初肯定也不好站在与他们对立的一面。但随着此事发展，日后越来越多的百姓买不到粮食，或者高价购粮，也必然会引起大量民怨，到时候如何解决，也够官府头疼。若成都府从他处求粮，便又会影响到他处粮价，可谓一发而牵动所有。成都府常平仓的这把火烧的真够旺。”
说着，慕清颜的眉头紧紧拧起，“此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日，很快就要影响到百姓。”
这么美丽富饶的地方，人们揣着各种商机门路，却偏偏难买粮食，再有钱的人家也受不住饥饿，到时候也只能将辛苦赚的钱都忍痛如流水般泼出去，可即便如此大的花销，也不知能够支撑多久？何况那些普通人家，又有多少存钱去买高价粮？若掏干家底，日后不生存了么？
吃完饭，二人再次来到黄家粮铺。
粮铺还开着张，只卖些豆子、糖、石蜜等零碎之物。
“二位姑娘需要点什么？”铺子里的伙计笑脸招呼，见慕清颜看那些放糖的粮箱，“姑娘是要买糖？咱家铺子里石蜜、沙塘、糖霜、饧胶都有。”
然后这伙计指向其中一样，“这石蜜可是成都最好的，不少家在成都府城的人还专门跑来咱家铺子买石蜜，绝对上品。”
“还有这沙糖，也是得陆放翁夸赞过的。糖霜，苏大学士特意说过，‘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瞧这一块块冰晶似得，瞧着都好看是不是？饧胶，用我们这胶牙饧做的糖粥味道可是极美，保管姑娘喝了还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