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韩四回头插了句问话，
这可是与他们从老许处打听的消息不太一样了。
那公子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巧了，还是我那老叔公那日亲眼所见。黄书吏打算送给管事的钱没送出去，离开绣庄，有个被黄书吏称为大哥的人在外面等着。黄书吏就把钱袋子给了他，还嘱咐他照顾娘要紧，不要担心他这边的事。想那黄书吏身为公门中人，也知给绣庄送钱不妥，跟人都在墙角旮旯里偷偷说话，结果还是不小心被我那老叔公蹭了一耳朵。所以，我叔公才肯定他见到的那次，绣庄管事是真没收黄书吏的钱。”
“什么叫不小心？我看你家叔公是故意去听的吧？”有人笑道。
那公子不以为然，“谁还没个好奇？是那黄书吏行迹有些出格，才被我叔公多留了点心。”
又一个人道：“不过是为了自家的女儿，只要他用的钱来路正，也谈不上出格，怎么花是他自己的事。”
“也是。”那公子给自己重新斟满茶，“我叔公也知那是黄家的家事，所以日后也就没有再理会。得知黄书吏的女儿被送入宫时，我叔公还曾笑黄书吏的心思。时隔多年后，听闻当今皇帝的贵妃是成都黄氏，才知黄书吏当初真没白费心，闲聊时方与我们说起了这桩旧事。”
“也就是这事而已。”
众人听完又觉无趣。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秘闻，有心想靠女儿光耀门楣的人家多的是，各凭手段让自己的女儿变的出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事对于黄家来说不算什么，可若对于容记来说……”那公子摇摇折扇，不再说下去。
“你叔公不也没看到管事收黄书吏的钱么？还能说容记什么？既然黄书吏舍得女儿吃苦，容记辛苦调教他的女儿也就算不得苛刻，他女儿学得精湛绣技也是她自己的好处。不过，其实是否因为容记当年对黄贵妃特别对待，如今才不愿提及此事，不想落个让人以为偏心对待的话柄？”有人猜测。
“容老夫人能够执掌容记几十年，自有一番心思。老人家的琢磨我们就不要费心了。”有人摆摆手。
众人继续喝茶的喝茶，吃酒的吃酒。
不多时，又有中年男子上了画舫，将背上的褡裢往剩下的那张空桌上一甩，疲惫地叹了口气。
“任六郎，今天的生意不好？”旁边有人认得此人。
“常平仓失火，真不是小事。我一个米店掌柜，亲自跑了整整两天，一粒米都没有买下。”任六郎解下腰间水袋，灌了几口水喝。
“常平仓失火，也没烧到百姓家，那些收粮的大户怎能没粮卖？”
“他们手中有粮，可就是不卖啊！摆明意思就是等着看行情涨价。”
“这么说，我们眼下余粮吃完，就怕没粮食吃了？官府之前不是发令，说常平仓失火不会影响民生？”
“官府安抚人的话能信？常平仓可是几万石粮食被烧了个精光，那些粮商明知官府没了备粮，粮价高低岂不都成他们说了算？还有那些吃公粮的官差兵士，说没吃的可就都没了吃的，到头来也得从我们百姓口中争。明摆着赚钱的好机会，粮价能不上涨？”
“一个两个能管，可所有粮商一同抵死涨价，官府能奈何？压制的狠了，难保不出乱子。咱们西南这边的那些外族可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别以为十多年前宰相留正大人知成都府时，与吴挺将军合力把妄想侵吞我们的羌族首领奴儿结打退，成都府安生了这么多年就不会再起战事。这粮食可是民生之重，掉以轻心不得！”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担心起粮食问题，那缭绕的琴曲听来都寡然无味。
画舫管事一看这情形，估计是无人有心欣赏舞乐，赏钱就更不用想，待珠帘后的女子几支曲子终了，便让其休息。
慕清颜在成都落脚不过数个时辰，只看到锦江畔的祥和，还不曾听说什么失火案，竟然还是常平仓！
不等她开口问，韩四已经作答，“我知道这事儿，刚到成都时就听说了，失火案发生距今有五六天了吧。”
“六天。”周虎伸出一巴掌，给出确切日子，“听说是在十一月十二夜里，一把火将成都府常平仓烧了个一干二净，看管常平仓的值守一名重伤而死，多名轻伤。”
韩四接口道：“还听说当天夜里，这些值守全都出奇地沉睡不醒，待被火灼烫烧醒时，火势已无法遏制，眼睁睁地瞧着万石粮食化为灰烬。”
“人为纵火案？”慕清颜心下也是一个咯噔，“又是赶在我们之前起火？”
“又？”韩四一愣，眼睛突地亮起来，声音低下，“漳州！漳州也是一把火。”
是有意，还是巧合？
“听说那成都知府想以入冬时节，天干物燥，不慎起火上报，可众值守离奇沉睡的消息传开，西川路提刑司着令成都府仔细查探实情。”韩四道，“这些天成都知府正头疼此事。”
“若以不慎失火论处，那些值守以及常平仓监官都将承担失职之罪，若遭人陷害便是另一回事，事关多人身家性命，这消息当是瞒不住。”柳燕喝了口茶，“看来此案定非同小可啊。”
“这事难道也与我们……有关？”韩四的声音更低。
“也许。”慕清颜将茶盏重重地压在桌面上。
“井盐，成都府还有一件奇事。”周虎道。
韩四声音恢复了正常，“我知道，预言神画。”
“什么预言神画？”慕清颜问。
“听说这成都府藏着一位善于预言的神秘画手，有人说这画手不是人，而是神明指示。若它哪天突然出现在街头墙上，就预示着将有凶案发生，画中的内容就是与凶案相关的情形。起初这画刚出现时，无人懂得其中玄机，但接连发生两三次凶案后，就有人发现这画的不一般。成都知府根据这图画提示，几次都顺利侦破凶案，捕获作案元凶，当真是神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