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诚办事?呵呵。”赵扩轻笑。
以虚假证明实诚,可真是个笑话。可惜他的父皇就是这么分不清真假虚实。
慕清颜淡淡地看了赵扩一眼。
不能不说,这也是这名皇子的悲哀。
只希望将来面前这个人登基为帝后能够有番作为,造福大宋。
赵扩正了正身,“宇文绍节现在知庐州任上,将那边治理的还不错。”
“宇文绍节?”慕清颜一愣,“韩公子说过。”
她想起来,韩致远曾说太上皇当年继位后,追赠宇文虚中开府仪同三司。念其一脉皆亡,命其族子绍节为之后。宇文绍节现为庐州知州。
她险些忘记,李家贩卖私铁的事就发生在庐州。
赵扩接着道:“李孝煊贩卖私铁,险些落在宇文绍节手中,是舅父听闻风声,抢先疏通关系将人接回临安,宇文绍节念在李孝煊是初犯,私铁又未流入金人之手,见他人已离开,便给了李家一个警告,未继续追究,不过后来还是将此事密报父皇。在你离开临安后,父皇为此召见小王,不过母后刚受处,父皇又念着黄贵妃,见此事并未酿出大祸,也就懒得过问,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了过去。”
“殿下以为,李家人选择在庐州贩卖私铁并非巧合?”
“若与宇文有关,未必是巧合。”
“虽说宇文绍节是旁支过继到宇文虚中名下,可也算是宇文后人。襄阳案犯对成都孩童,温润客商及闽中温夫子手下留情,又怎会连累宇文知州?”
“若是李家人原本想借贩卖私铁一事连累宇文绍节呢?不要忘了,李家的事其实还不清不楚!”
“反证之法?宇文绍节被李家连累,再以李家与襄阳案的关系而证明宇文清白?而后再由宇文绍节翻出私铁案查办李家,得此一功?襄阳案犯根本还是想将铲除李家的功劳落在宇文之手?”
所以,这不是害宇文绍节,而是在帮宇文绍节建立功勋?
“不必在宇文绍节身上费心。”赵扩见慕清颜从此人身上越想越多,“致远与你提到他,却没有深议,也就是说他并不值得多说什么。而致远选择隐下去成都的真正目的,想是也为保护宇文绍节。”
“宇文知州可信?”慕清颜问。
“宇文绍节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坐在树上的柳燕冷不丁插了一句。
慕清颜抬头朝树上望了眼,能被柳燕认可的宋官,那便是真够得上好官的评价。
赵扩点点头,“庐州是大宋边防要地之一,不逊于襄阳。父皇能安排此人把守,可见也是父皇难得看中之人。”
“所以,若宇文绍节在铲除李家一事上立功,会更得圣心。”慕清颜道。
“但父皇眼中揉不得沙子,若宇文一事宣扬开,依其脾性,不会不对宇文绍节的态度生变。所以在事情未明之前,还是不要传出与宇文有关风声的好。即便此案真与宇文后人有关,也一定要将其与宇文绍节的关系分明。当年折损一个宇文虚中已经够了。”
“当年死的不止宇文虚中一人,那是上百口无辜性命。”
赵扩搭在石桌上的手一滞,“今日朝廷已经在弥补宇文,否则也不会重用宇文绍节。”
“但宇文绍节毕竟是旁支过继,想那襄阳案犯或许才是宇文虚中嫡传后人,也许他还根本就看不上宇文绍节呢!”
慕清颜的这几句话说得有些不客气。
赵扩侧眼瞟向她。
慕清颜直视前方,心口似乎有股气闷地出不来。她并不是为宇文虚中一脉而悲哀,更多的是对促成宇文虚中满门冤案的不满。没有因,哪来的果?哪至于引发今日之祸?或许连黄贵妃都不会死,他们又何必需要匆匆南下成都?又岂能赶得上水匪劫船?
“出了这道门,少提宇文虚中。”赵扩站起身,“并非每个听你说话的人都如小王这般无心。”
柳燕从树上跳下,“那我们还得多谢嘉王殿下宽宏大量了。”
赵扩又瞥了眼慕清颜,“她心中有气,小王不予计较。”
“殿下倒是有心了。”柳燕翘唇一笑。
……
九月二十六,鱼沙湾出事的第十八天。
挂着满身江水的韩四匆匆跑到候在江边的慕清颜等人跟前。
“可是有了发现?”萧致瑾先向前一步问。
韩四盯着众人,大口地喘着气。
“韩四哥,你快说。”慕清颜提起了心。
韩四又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水,“可能……可能是找到……公子了。”
“在哪里?”慕清颜说着,就要朝江上冲。
柳燕一把将她拽住,“听韩四说清楚。”
“快说!”赵扩催促。
韩四一屁股坐在了众人面前,双手捂脸,拉出了哭腔,“在鱼沙湾下游四五里靠岸边的水草淤泥里……我……我头一回寻人时竟没有发现……”
慕清颜脚下一虚,身子不由的打了个晃,“确定……是吗?”
是吗?
等了这么多天,还是在江中找到人?
“与公子身形差不多……身上有本被泡烂的文牒似得折子,还有……”韩四从袖中掏出个东西,握着拳头伸向萧致瑾,“这个!”
萧致瑾接下韩四手中之物。
是一条湿漉漉的红绳,扎着同心结。
“致……致远……”慕清颜哆嗦着从萧致瑾掌心捏起那串红绳。
她怎能不认得?这就是当初韩致远亲手给她戴上,之后在冯大娘家又被她无情丢掉的同心结啊!这根红绳上还有当时落下的血迹,被浸泡这么多天还能看得出。
韩致远特意为她亲手编织的同心结的样子,她怎能忘?
“我记得……记得公子曾找冯大娘学过编绳,说……说要送给清娘……”韩四说着两手握拳左右打自己的头,“我怎么就没有早些找到,人在江里泡了那么久……又重新翻寻才发现……”
“水下做事本就比不得岸上。终究是……”萧致瑾看了眼倒在柳燕怀中,双唇颤抖,吐不出一个字的慕清颜,“终究是找到了。”
那条被慕清颜用力握着,快要勒穿手掌的红绳定不会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