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石烈塔牙咧了咧嘴，“只需灭口，师父没说让我替换身份，是我临时起意。并非所有事都有师父做主，师父只设下大局，不会一直在我身边，跟前的事还是我亲自处理的多，我才是众人真正的首领。”
韩致远点点头，“这就能明白有些事情上会有一些低级破绽的缘故了。”
设局之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小初破绽，因为此人目的只是为引发宋金之战，再加上趁机夺取完颜璟的皇位。假公主也好，假铁蹄卫也罢，只要不与金主当面取得沟通，稳住金地的情况，即便他们这边知道都是假的，也无济于事。
“你确实没必要隐藏身份，你若被俘，看在你是二当家的份上，又是暗洞中唯一留下的活口，无论如何都没人舍得要你的命。”
“但我怕致残！”纥石烈塔牙往起努了努身，发觉身上散去的力气还未有提起的迹象，只得继续靠后坐着，“严刑逼供我不怕，卑鄙凌辱我也不在乎，但我怕在严刑之下被你们伤成残废。即使我再紧咬牙关不吐一字，可若成了残废，活下一口气还有何用？我怕等不到获救，就已变成一个废人！”
韩致远道：“既然你想求生，装疯卖傻等到了安娅，等到金主来信，等到我押送你们回金，却还是忍不住做最后一搏，没有逃出我的意料。”
“是，我又落在你的手中！”纥石烈塔牙满目凶光，“但在搏斗中丢了性命，也比在牢中落个伤残废人，或者死于刽子手的刀下强！此时我知已无活路，总是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回，死又何惧？！”
韩致远瞟了眼旁边两个死者脖子上的爪伤，那是纥石烈塔牙在意识到不妙之后，拼力抢先杀死的人。从爪伤看，两人的爪伤前三后一，但开合不一，因铁爪而为，每个爪指又显得生硬。
“只有你出手方能留下如此爪伤，榷场押发官是被你杀死，柳燕在山中碰到的黑影也是你。”
“是我。”纥石烈塔牙承认，“我原想用那个女人将你们的注意引到山中，却被你将计就计。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该将那个女人杀死！”
“嘱咐假周平留下周青郎性命的人是你师父，将温夫子夫妇另外关押，留下他们性命的也是你的师父。为何你的师父会对这三人存有一丝善念？”韩致远问。
纥石烈塔牙呵呵一笑，“韩致远，你与我费这么多口舌，说这么多话，以为我已融入你的话中，能够随你的问话顺口回答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存心试图把话朝我师父身上引。我是不会与你透露和师父有关的任何东西。有义父在，有师父在，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公子！逮到一个特别的家伙。”
吴峥揪着一个人步入结义堂。
“安娅姑娘，二当家。”
那人被吴峥甩入堂中，站定脚步，缓缓整了整衣襟，对周围的情况视若无睹，淡定的向两个带头的抱拳行礼。
“雀子？”
韩致远见此人穿着书生的襕衫，年纪不大，身形瘦弱，清秀的脸颊带着点儿女相，说话的声音也偏细，身上还有股脂粉香气，便想到那个假扮辛矬子娘子的人。
雀子闻声回头，向韩致远作揖，“韩公子，久仰。”
“公子，这小子没事。”吴峥在韩致远耳边低语。
“因为他武艺不济，又能够心平气和，此时还能面不改色与人说话，体内无明显起伏。”韩致远走向雀子，“确实是个特别的。”
韩四与吴峥随后潜入山寨，给他们的饭食中下的药出自吴诚儒之手。不算是毒药，属于软筋散之类，平常用来对付性情暴躁难控的病患。服此药者，身体发软，越是情绪起伏，四肢反而越是无力。
山上的这些匪贼发觉不适，肯定会紧张。又见寨子口起火，有人冲出山洞，都肯定会急着提气用力奔跑出手，那药性的作用也就跟着充分发挥出来。
但看眼前的这个人，脸色微黄，嘴唇略红，是服了药的特征，却还能自如活动，并无其他症状。
雀子手捂心口，“公子有所不知，我是自幼身体不好，不能与常人那般悲喜于色，否则这心口就疼的厉害。久而久之就练出了这点定力，都是为了性命，其实我此时可是怕得很。”
“身子不济，还与歹人上蹿下跳！”韩四摇摇手中的血铁爪。
雀子只是瞧了眼那铁爪，又面向韩致远，语调平缓地说道，“自我的病况越来越重，越发离不开药，还得好药养着。我们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药钱，我爹娘不得已，只能把我扔了，让我自生自灭。也是我命不该绝，流浪乞讨的时候，被一位好心人路过捡到，慷慨解囊，资助医药，保我性命。他的名字叫兀颜惠松。”
韩致远明白了，这就是为何此人打招呼时先称呼安娅，再提二当家。
雀子只是说出兀颜惠松的名字，神色语气均无起伏，好像说的是与其无关的别人，听着很是冷漠。但韩致远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轻轻闪动的光刺。
雀子见韩致远盯着他看，也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为了掩盖药气，我经常会在衣衫上撒些脂粉，或者自己弄些花草香料。也许是这不得不静下来的性子使然，长的也越来越像闺阁中的女子。我这身子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只能依着自己的这副样子，力所能及的动动手脚。”
“给人做假娘子，在边关等着放火引来哈卡满，又以火为信提示金兵劫掳人质？”韩致远道。
雀子眉眼客气，“韩公子见笑了。”
“你又如何确定放火时间？”
“飞鸽传书。但我只认信鸽，不知传书者何人，鸽子也不知飞回何处。”
这雀子回答倒是全面，但也等于没有答出什么。
韩致远又道：“你与安娅一样，都是想为兀颜惠松报仇。”
“惠松与我有恩。”
“知恩没错，但我没有杀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