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心整治朝纲，修正礼乐刑政，大力发展文治，尊儒家，行仁政。效法北魏孝文帝推崇汉化改革，处处体恤民意，就是为让大金百姓能过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得百姓拥戴，让那些留在北地的旧宋南人知道，我大金朝廷才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朕的年号明昌，便是光明昌盛之意，朕立誓要建立一个富饶强盛的大金。若敌不犯我，朕谈何发动南攻？！”
随着重重的尾音，完颜璟的拳头也重重地落在龙椅扶手上。
南人，是金人对未随大宋南迁的宋人称呼。而原本在金人北地的汉族才是他们口中的汉人。
慕清颜随杨四叔去登封的路上，她也听到百姓们对这位年轻金主的评价，并无多少怨言，反而还给予了更多的夸赞。颁布的一些政令确实于民实惠。
以旁观者的身份瞧了两日，抛开宋金敌对不说，慕清颜知道这是一位被金地百姓认可的皇帝。
慕清颜道：“民女说陛下并未派人潜入襄阳，并非刻意讨好，何况民女凭这么一句讨好的话又能得到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完颜璟不想玩弄什么话术。
慕清颜便也干脆，拱手道：“民女斗胆要说，陛下未派人潜入襄阳，但潜入襄阳做鬼的确实是金人。民女面见陛下，就是要告知陛下注意身边的人。”
话音刚落，中常侍便恼了，“大胆刁女，竟敢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
完颜璟的双目如鹰般眯起，“挑拨离间的手段也未免太可笑。”
“陛下以为民女有几分胆量敢在此挑拨离间？”慕清颜轻笑，“民女不知陛下如何决定移驾汴京，但请陛下还是让人去确切了解一下中都的情况。若有什么异动，也就证明民女所言不虚。不过派出一两名靠得住的探哨，也不会影响到陛下什么。还有，再请问陛下，之前最先从襄阳赶回金地报信的使臣何在？这些金使遇害，与他们一同被陆寺正押送至金的东北路招讨使哈卡满大人又何在？”
完颜璟坐直身，“你连哈卡满的官职都说的不差，看来确实了解一些内情。有胆量在此与朕说这些话，也并非是一般平民吧！”
“民女只是随刑部的人做过一些事，有幸入宫见过宋皇等，之前长乐公主抵达临安，民女也有幸见过公主，与公主……算是有点水之交。”慕清颜说这话时，特意偷偷看了眼前方，眼睛的余光迅速在完颜璟身上一扫。
“你见过英儿？”完颜璟身形前倾，“英儿究竟怎样？！”
听着金主声音只是纯粹急切，慕清颜沉下心，“民女出关前，公主依旧下落不明。”
完颜璟调整了下情绪，如鹰般凌厉的目光盯着慕清颜，“你所说的随刑部的人做事，可是指韩致远？”
“是的。”
“据朕所知，韩致远也是平民身份，无官无职。如此看来，你这个平民之身也是有些内容的。朕知道此时韩致远人在襄阳，其实你是受他指派？”
“想要见金主也是韩公子之意，只是韩公子要留守襄阳，无暇脱身。有些事便由民女来做。”
慕清颜并未亲口承认自己是受韩致远指派，但话中之意却让金主这般理解。
对这位由长乐公主亲口指定的驸马，完颜璟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尤其当年抓获了金人刺探，令皇祖父颜面无光，也让他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此时听慕清颜这般说，他并不觉得惊讶，反倒认为如此不按常理之行径，的确像是韩致远的做法。而被韩致远选中来做事的人，也一定值得另眼相看。
完颜璟起身走下龙椅，“朕回答你的问话。那名回金报信的使臣因太过急切赶路，抵达汴京后便活活累病，引发旧疾，不及医治而暴毙，朕在中都见到的只是一具凉透的遗体。招讨使哈卡满同样中毒，只是尚浅，捡回一条性命，人在开封府休养。”
“陛下只见到一名使臣？”慕清颜看向旁侧棺椁，“加上这些使臣，便是陛下派出的全部使臣吗？”
“不错，一个不差。都是朕钦点的使臣。”
慕清颜数了下，棺椁数目与她在榷场最后见到的一致，但据吴知府所说，起初回金报信的使臣可不止一个。
慕清颜回过头，“民女肯定，躺在这里的使臣，一定不是民女曾在襄阳见到的使臣。民女是口说无凭，除非陛下从哈卡满口中得知真言。”
“你是说哈卡满会说谎？”
“他本来就是与襄阳贼犯串通一气。”
“就因为哈卡满大人是唯一的幸存者，你就诬陷他？！”中常侍又怒了。
“此时我无法证明自己，还是请陛下先去掌握中都情况。若延误了时机，即使最后真相大白，也都晚了。”这是慕清颜唯一取得金主信任的机会，“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陛下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民女来说却是赌上性命。”
“陛下，此女虽然表示出与韩致远有关之意，但又怎能肯定真有关系？”中常侍还是怀疑，“我们可是捕捉了不少宋人细作，宋贼之心昭然在目，又岂能颠倒黑白？”
慕清颜很想接中常侍的话，说她也对这些宋人细作的身份表示怀疑。但此时她还未取得金主信任，言语过多，反倒会让人以为她花言巧舌尽展狡辩之能。
完颜璟在殿中踱了几步，回到慕清颜面前，“朕欣赏有胆识之人，看在你胆敢在朕面前说这些话，朕便给你一个能死明白的机会。铁诃，秘密安排人回中都暗查。”
中常侍见金主决定，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是，臣遵旨。”
慕清颜稍稍暗松了口气。
给中常侍下令后，完颜璟又转向慕清颜，“你在殿外与铁诃大声说话，是以为朕在垂拱殿？”
事实上他并不在，他只是听闻守殿亲军传去消息，从垂拱殿后阁步入垂拱殿，又从垂拱殿出门。
“民女并未这般侥幸以为。”慕清颜回道，“民女之所以大声讲话，是想声音不论如何终会传到陛下耳中，民女已身在垂拱殿外，不至于会死的悄无声息，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