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是何人？！”中常侍谨慎后退。
守在两侧的金主亲军听闻有恙，纷纷拔刀。
这位中常侍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言谈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自金兵南下之后，历代金主都大力推崇汉化，连官制等都是仿照唐宋设置，如今都城也迁到了中都大兴府。毕竟在这般辽阔的土地上，还是汉人居多，为治理方便，不仅用汉人为官，为官者也都习汉话，学汉书。
慕清颜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双手呈上，高声道：“民女是宋太上皇密使，奉太上皇之命密见金主陛下！”
“你是宋太上皇密使？”中常侍狐疑地打量慕清颜。
和尚的衣衫，女子的声音，怎么瞧都很怪异。
“正是。”慕清颜确认。
中常侍向旁边的亲军打了个眼色。
一名亲军上前，从慕清颜手中接过令牌，转交给中常侍。
这是一块烫金令牌，背面有雕龙，正面有重华殿字样。
这便是当初太上皇经赵抦转交给她的那块腰牌，后来又拿它指使贺定安。幸好这块腰牌一直在她离开临安时所穿的那件男衫内兜里裹着，在金兵营中重新替换穿上，也就跟着随身携带，没有随包袱一起丢。
“宋朝廷没人了么？太上皇派你一个平民女子来？既然是奉太上皇之命见我大金皇帝，又为何如此遮掩，混于光教寺众僧当中？！”中常侍说着，朝垂拱殿内瞪了一眼。
这帮和尚，念经超度是假，送人入宫是真！
慕清颜继续高声道：“民女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住持师父也是为解金主燃眉之急而送民女入宫。民女有十万火急之事与金主陛下相商，请中常侍大人帮忙通禀。”
“我怎知你所说真假？若是刺客意图不轨伤我大金皇帝该如何？”
中常侍打量手中令牌，从做工精致以及雕龙刻纹上看，确实非同凡物，“不过一块令牌。你们宋人还有持我金人文牒在我大金地盘密谋，也证明不了什么。”
慕清颜心下一沉，这中常侍所说的话可是与襄阳发生的事一样，只不过案犯换成了宋人。他口中的宋人细作从何而来？
“中常侍大人若有此担心，可着人对民女搜身，看可有携带危险之物？民女面见金主陛下时也不需近前，只要说话能相互听到即可。又有金兵防护，民女即便有心，又能做的了什么？”
中常侍想也是，行刺必需近身，不给她近身的机会，又被亲军包围，任她插翅也难行。
可就如此轻易地将这个女子带到皇帝面前？
“铁诃。”
垂拱殿门内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
候在门口的僧人纷纷侧身避让，并且向从殿中走出的人行礼，“参见陛下！”
“陛下！”中常侍紧步向此人迎去。
慕清颜也赶忙转身。
但见此人脚踏皮靴，头戴四带巾，身着绛红左衽窄袖盘领袍，饰以金绣。衣着类似宋皇常服，却又有几分异族之风。
此人很年轻，据说二十一岁登基，如今不过二十三岁。与嘉王赵扩同龄，此人却已位居九五，而赵扩却还未得太子之名。
“参见金主陛下。”慕清颜以汉礼拜见。
金主完颜璟走到慕清颜面前，“你的声音很洪亮，朕在殿中听的清清楚楚。你说你是宋太上皇赵昚派来的人？”
旁边亲军见状，忙也跟着靠近，谨慎留意慕清颜的举动。
中常侍将手中令牌呈给完颜璟。
“重华殿的龙牌。”完颜璟翻看两眼那令牌。
慕清颜坦言，“民女是曾见过太上皇，这面令牌也是太上皇所赐。但民女实言，说奉太上皇之命，只是想见到陛下的说辞。”
“大胆！”中常侍怒指慕清颜，“我就知你是满口胡言！”
“铁诃，听她说。”
完颜璟很好奇，即使胡言也是需要胆量的。他倒要瞧瞧这个花费心机混入宫中的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慕清颜道：“民女向陛下坦白，便算不得欺君。而且民女所言十万火急之事不假，民女确实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你究竟何人，有何资格与朕交谈？就凭你说曾经见过赵昚，手持这么一块令牌？”完颜璟将令牌丢给慕清颜。
慕清颜收起令牌，“民女慕清颜，襄阳人。对襄阳之事了如指掌。”
“你是来告密邀功的？”中常侍问。
慕清颜没有回答，继续对完颜璟说道：“关于金使之死，民女会答复一二。”
完颜璟垂眸打量面前的女子。
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几岁，宽敞的和尚服穿在她的身上将人显得更瘦小，言语神态也是毕恭毕敬，可话声却是有力，平静的脸上掩着并不张扬的胆色。
如果给她一匹马，他相信她一定能够潇洒驰骋。如果给她一把弓，也相信她一定能够猎虎狩狮。
这个女子生在南方，却少了传说中的温婉，多了他们女真人所赏识的英气。
“说。”完颜璟负手道。
他决定给这个女子一次机会，不论是胡言乱语还是言之有物，都有兴趣听听她能说出什么。
“民女只与陛下，以及陛下信任的人说。”慕清颜道。
否则，她也不会一定要隐藏身份，冒险入宫见到金主才吭声。
“那就当着我大金使臣的面说。你若说不出个正经一二，朕便要你随大金使臣陪葬！铁诃，将她押进来。”
完颜璟转身踏入垂拱殿。
中常侍安排亲军将慕清颜押入殿中。光教寺众僧都被赶出殿外等候。
待完颜璟端坐正中龙位，慕清颜道：“宋人那边说陛下派细作潜入襄阳密谋，且残害百姓，以此声讨金人以及陛下。但民女认为，陛下并未派任何人潜入襄阳，包括铁蹄卫。”
“讨好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完颜璟轻哼，“朕也不在乎你们宋人如何诬陷。”
“请问陛下可是真有心南攻？”慕清颜又问。
完颜璟神色转厉，“若宋朝廷无视和议，挑衅侵犯，朕又岂能客气？”
“若无人逼迫，陛下可否会发动南攻？”慕清颜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