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你们的恩公不愿让你知晓,不知用什么话嘱咐魏明河。”慕清颜道,“最简单的无非就是不想暴露自己,深藏功名之类。”
“还是我没用吧。”老齐叹了口气,“明郎是有前途的,我不过就是个整天守着死人的糟老头子。”
“进入这里的人,能有齐爷爷最后照顾,泉下有知也会念着齐爷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魏明河被人所用,也不见得好。”
慕清颜站起身,“时候不早,齐爷爷,我也该走了。”
“走?”老齐看看慕清颜肩上的包袱,“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啊。”慕清颜笑道,“出门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不是?”
老齐频频点头,“是,回家好,回家好。”
“齐爷爷,等得空,我还会来看你。”
“好,好。”
……
离开义庄,窦安回府衙禀报情况,慕清颜与柳燕朝襄城西门走。
一路上见到的襄阳百姓与之前的恐慌不同,在他们相互攀谈的言语中多了所意料到的怒意。尤其一些曾受过战祸之害的老者,更是无比愤然。
有人甚至摩拳擦掌,“打吧!我也去痛快的杀他一回!”
“唉,虽然气得很,可若真打起来,我们的日子又没法过了!”有人叹息。
“可总不能这么受气!”
“先等等看,大宋朝廷与金朝廷交涉如何,毕竟这次是我们逮住了他们的短。”
“难道金人还会向我们赔礼不成?”
……
来到城门,门守正在盘问一个客商。
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慕清颜想到了萧家大公子萧致瑾。
此人看来三十左右,虽然没有萧大公子的挺拔俊姿,却有与萧大公子相似的儒雅,不似那些满脸精明盘算的商贾,举手投足间带着沉稳的善意。哪怕被门守训喝,也并不恼,也未有奉承赔笑之色,直身立于众人之中,和颜悦色地回话。
“这些守门狗,就知道欺软怕硬!”柳燕见几个门守对一个彬彬有礼之人粗暴盘问,都看不下去,“似乎都忘了几日前一个个胆小怕死,急着想逃的是谁!”
正说着,一个门守将那人牵着的马背上的货物打落。那人还未及说什么,就被其他门守反扣双臂。
“这是搞什么?抓了个细作不成?!”柳燕快步走向那些人。
慕清颜也是奇怪,此人是犯了什么事?
门守嚷嚷要将人送到府衙,那人道了几声冤枉。
“怎么回事?”柳燕问。
其中有门守认得柳燕与慕清颜。之前二人去查赌坊时经过此门,府衙的人曾与他们打过招呼。
“慕姑娘,”门守对二人又恢复恭敬,“又要出门啊。”
“嗯。”慕清颜点了下头,看向那个已经被捆起来的商人,“此人有何问题?”
“这人自称是成都来的商人,我们要他出示文牒,他说丢了。”
“丢了?不是没带?”
慕清颜想,有人出门未必记得带文牒,尤其在不知襄阳出事时,只要不去榷场经营,在宋地来往,不一定出门时非要携带文牒路引等。不过若出了什么事,还是有文牒在身方便有个说处,所以那些金人细作冒充宋人时才会对带有文牒的宋人下手。
除非遇到襄阳如今特殊的情形,否则平常也不能因宋人未带文牒便治了罪。但毕竟也少不了赶巧此时来到襄阳的外客,难免准备不全。不论何时,说没带文牒都比说文牒丢失简单省事。
“是丢了!”那个商人道,“之前路过谷城县时还在身上,此时进城被盘查时才发现丢了。你们可以去谷城县找我的朋友确认,有许多人都认得我。”
“我们也不知真假,眼下这情况,只能先将他扣押,交到官府去问清楚。”门守道。
“仔细盘查是没错,可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粗鲁?”柳燕冷冷地扫了眼掉落在地上的货物。
看起来像是胭脂香粉等女子的用物,有的盒子都撒开,盒子里的脂粉肯定是糟蹋了。
慕清颜看到,从马背上掉落的装货物的木箱上涂着漆红的“余”字。
“谷城县?”慕清颜走到那个商人跟前,“阁下姓余?”
那人一愣,看到自己的掉落在地上的木箱又很快了然,“没错,在下余航,成都人士。”
“余航?这名字挺耳熟。”柳燕脑中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
慕清颜看了她一眼。
柳燕领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们知道我?”余航奇怪。
“你说之前路过谷城县,可是去了那刚被官府查封的赌坊所在的村子?也去过那个自缢的里长家?”
余航恍然,“你们是从里长家的二郎那里听说过我。得知里长家出事,我特意回谷城县看望二郎,二郎不枉我的一番教导,将来必定乃栋梁之材。”
“看你一个商人,还挺懂礼义二字。”柳燕笑道,“我看你该去做夫子,做什么商人啊?”
“为人自该知礼义,明事理,不论是商人还是……差役。”余航环视一眼门守,“为人也有喜好,做商人行走四方,既能赚钱又能游赏各处风情,我还是喜欢财富与眼福一举两得的生活。”
柳燕道:“余先生如此坦白也是个爽快人。”
“余先生认为,若有人偷盗文牒,在何时何地最有可能?”慕清颜问。
“偷盗?”余航诧异,“我并未去过杂乱之处,虽与外人接触,但身带货物,向来都很仔细,若实在防不住,也未有察觉,大概是熟睡时吧?可我的货物丝毫无损,贼怎会只偷一份文牒?”
“那可不一定,如今在襄阳犯事做贼的细作有不少都拿着我们宋人的文牒,令我们很难查出。”门守道,“不过文牒被拿去冒充的宋人除了被栽赃是金人断头杀死的两个之外,其他都还下落不明。金贼没道理只偷走你的文牒,不对付你这个人。”
“凡事都有例外。”慕清颜不再多说什么,“你们收拾东西,送这位余先生去府衙,吴知府会将余先生的文牒还给他。”
“他的文牒在府衙?”门守一愣。
“不过你们这般粗鲁确实不合适,不知这些毁坏的东西该谁赔偿,到了府衙请吴大人一起定夺吧。”
慕清颜向余航告辞,“余先生,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