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就把所有金兵都杀了？”窦安问。
柳燕也道：“这可是个高手，若说是江湖勇士，也没必要穿金人的衣裳吧？”
“是，就是他一人所杀。”老齐肯定，“那些金兵大多都死在明郎丢洒面粉的地方，有跑开的也被他从后刺死。他还说，多亏了明郎帮忙，是明郎救了自己。”
“也就是说，那人是趁魏明河扬洒面粉，影响了金兵视线时动手。”慕清颜道。
老齐点头，“大概就是此意。”
“这岂不是与抛掷烟丸，趁烟气弥漫动手一样？”柳燕当即想到。
“烟气？”老齐也记得那夜在义庄外，亲眼目睹有黑影在烟雾下抓伤数名衙差，“不，不应该。那人是杀金兵的，不会杀害宋人，否则怎能救了我们？”
三十年前的救人，就为今日的利用？慕清颜想想也觉得如此长的准备不太可能。
杀死所有袭击村子的金兵，更像是在“抗金”。
“他当时有多大年纪？”慕清颜问。
“三四十岁的样子，看起来与我年纪相仿。”老齐道。
“若当年看到的样子是真的，如今他也该是六七十岁的人。即使有所掩饰，至少也该五十左右吧？”慕清颜看向柳燕与窦安，“以你们所知，以为呢？”
“听老齐所说，这人比较深沉，杀气很重，身手可以。我赌三十年前最少十五岁。”柳燕把一只手掌翻了三番。
窦安点头，“再小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十五岁的少年已是很年轻，若能做到如此身手，除天赋之外，还需良师。”
若这么算，一个五十左右的高手如今四处活跃便能说得过去，扮成年长的算命先生或者私塾夫子也是轻而易举的相像。再说魏明河当年挥洒面粉的事提醒了他之后的手段倒是也有可能。
“齐爷爷。”慕清颜想想问，“你可记得那人的样貌，说话的神情语气？”
老齐摇摇头，“别说此时不记得，当年我就没看清他的样子。他的脸上都是杀人溅到的血，说实话，我不敢瞧。即使他救了我们，他穿着金兵的衣裳，我就觉得慎人。至于说话的神情语气……起初，想是杀人出了不少力，说话冒着点粗气，后来就平常了，没什么特别。”
“高矮胖瘦呢？”
“不胖不瘦，看着挺结实，个子倒不算高。”老齐看看窦安，“没窦捕头高，比窦捕头壮一些。”
胖瘦根据饮食历练可以改变，除非当年那人年纪小，否则个子是不会再长，窦安是中等身高，比他还要矮一些，那绝对算不上高个。
慕清颜想过之后又问，“后来在田边你们便分开了？”
“是的，那人夸了明郎之后就走开。”老齐道，“我与明郎也赶紧回到村子里的家中……我的娘子，我的两个儿子全都……”
老齐说着闭上眼睛，三十年前的惨境再次浮现，不忍多言。
也没人再追问这些，慕清颜三人静静地等待老齐从悲痛中缓和。
“唉，三十多年了。”老齐睁开湿润的眼睛，“我差不多也快熬到头，快去见他们了，应该高兴才是。”
府衙的人想来谁都不知道，这个默默看守义庄的老者每日每夜是怎样挨着内心的伤痛与孤独度日。
“哦，还想起件事。”老齐道，“村子里存活下来的人一起安葬了被害的亲人后，我要明郎与我一起走，明郎起初不依，冒着金兵随时再次杀来的危险，自己背着个包袱在光化军四处走动，还找宋兵打听。”
“他在找那个救了你们的人？”窦安问。
“正是。”老齐点头，“他年纪小，军营不收他。他就打听那个人，可宋兵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个斩杀金兵的能人，有的还说明郎是吓傻了，分不清真的与脑子里变出来的人。最后是个宋兵把他送回村子，他家中已经没人，是我从宋兵手中接走了他。之后，他就老老实实随我去了南漳县。”
“之后他就没有再想过找那个人？”慕清颜问。
“没有再提此事。白天他帮我亲戚家做农活，晚上就加紧读书，只说一定要考取功名，做襄阳的官。我原本是个木匠，后来在南漳县开始接活，他又给我帮忙。再后来他又大了些，就到襄城找了个酒肆做伙计，也就是从那时我们不再来往，不过我一直留意他，知道他十七岁考过乡试，十九岁娶妻，二十多岁又考过科举，起初是到巴州做知县，在外辗转多年，前些年回到襄阳府做通判，之后又调任榷署提点，这一路走来，他终于在襄阳做了官。”
“这听来也没什么特别，要是魏明河出外发生什么事，老齐也不知道。”柳燕道。
“魏明河可曾提过有关鱼吻莲之物？”慕清颜试着询问老齐，挖掘他的记忆。
“鱼吻莲？”老齐豁然想起，“我曾无意中见明郎在读书时画起一幅鱼吻莲的小画，好奇问他怎有如此闲情，他说是恩人在梦中提点他的线索。当时我还劝他不要多想，乱梦做多了不好。怎么？难道明郎临死前还在惦记着那鱼吻莲？”
慕清颜了然，“看来，魏明河其实是找到了恩人，也记下了他们相见的信物。之后勤于读书考取功名，在襄阳为官，以及隐瞒他们见面的事实都是此人之意。或者说，是那人见魏明河寻他，主动出现在魏明河面前。”
“天哪！三十多年前就给一个孩子做了安排，这人城府有多深？”柳燕惊讶至极。
“也许是魏明河执意寻人‘招惹’了他，否则他能盯上魏明河，为何不盯着老齐？”慕清颜道。
否则老齐从棺椁中偷偷取走铜扳指，怎能瞒得住？
“可是……这……若明郎见到恩公，为何不告诉我？他也是我的恩公哪！”老齐不解，“这些年，我从未忘记恩公，虽然我这里只有一碟小菜，一葫芦小酒，可每年过节也都会给他留一份，明郎该让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