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娘？”韩致远清洗了双手，来到慕清颜面前，见她还在失神。
“若真没了动静，襄阳倒也可得几口喘息。眼下我们掌握的这些也足以与金主交涉，宋金之间也不得不有个清算。”慕清颜知道，此案告一段落，陆元韶已经准备启程入金，“不知金主那边最终会做何应对？”
看到慕清颜神色中的担忧，韩致远并未违心安抚，“结果不会好。陆元韶这个半路揽事的大理寺正得吃些苦头。”
“可有性命之忧？”
“有没有陆元韶他自己心底也有数，即使有，他也会当仁不让的担起使金之责。颜娘，不论是外赴金国正面应敌，还是在内与暗处的黑手小心周旋，都是大宋男儿该有的担当。不必你一个女儿家屡屡冲在前。你尽管安安稳稳地住在府衙内厅，可以吗？”
“连南梁庄你都不敢让我回么？”慕清颜唇角轻勾，“韩公子这算是想将我在府衙禁足？你凭什么对我做此决定？”
“颜娘，我真正的用意你岂能不懂？我真是很担心你，我怕你又会从我的眼皮底下溜掉，我不想你继续去涉险，你听我的话，行么？”韩致远双手紧扣慕清颜的双臂。
望着这双满是急切而担心的眼睛，慕清颜垂下眼睑，敛起所有思绪，“我知道。剩下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再插手，也图个轻巧。”
“颜娘，你一定要听话！”韩致远的十指不由地用力。
慕清颜笑笑，“我不是三岁孩童，韩公子不必三番两次这般嘱咐。”
“完颜英不可能藏太久，我会找到她，问个明白。你安生在府衙里呆着，只管等我消息，就像我昨日去榷场办事一般，知道吗？”韩致远还是在不厌其烦的嘱咐。
慕清颜并未与韩致远说过自己怎样被完颜英引至襄阳。韩致远也没有特意询问，因为他能想到在义庄那晚慕清颜让陈阳转交那只说是完颜英赠物的帕子上的问题，他能想得到那帕子上的涂画定然与铁锈刀牌上的图腾相像，若非如此，慕清颜也不会如此在意，追完颜英一路。
四目相对，眸光涌动。
在这一刻，慕清颜很想柔声回答，“好。”
或者坚决的说一句，“致远，我们携手同行。”
那声“致远”已经涌出喉间，畏畏缩缩地停在口中，试着冲撞出来。
“公子！”
韩四的声音打破这短暂的沉寂。
站在门口的韩四有些不好意思坏了二人的气氛，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钦差大人到了，让我来请你。”
“比我预想早到两日，是哪个大人？”韩致远顺口问。
韩四回道：“韩大人。”
慕清颜神色微滞，韩致远的双掌感觉到她的双臂蓦然抽紧。
“颜娘，你回内厅去。”韩致远缓缓松开手。
慕清颜转身便走。
韩大人的名号就像是一把利刀，突兀的从她头顶上方劈下，比桌上那斩首的凶器还要可怖。
待慕清颜出了仵作房，韩致远才移动脚步，与其背向而行，朝前堂走去。
韩四紧追上慕清颜，“清娘！”
慕清颜停下脚步，“韩四哥，对不起，我有些心事，忽略了你。你的伤怎样了？”
“你不是怪我？”
“是我该与韩四哥致歉，韩四哥因我受难，是我的不是。此番若不是因为我，韩四哥也不会不及休养便随公子来到襄阳。我该郑重向你，还有桃娘说声对不起。”慕清颜向韩四躬身致歉。
“使不得！”韩四赶忙回礼，尴尬笑笑，“是我误会清娘，见到你两次都是匆匆走过，我还以为你不愿理我。”
“怎么会？是我行为有失，很对不起。”
慕清颜隐约记得之前她见过韩四，当时她在想父亲的事，有些失神，疏于理会。这次她又是因乍然听到韩大人的名号，急着回避。可这些缘由她没法与韩四解释，只能对这个拼命想要保护他的人一次次道歉。
“清娘，你不要这样，要不就太见外了。既然你还称我一声韩四哥，就不要这么见外。公子为你来到襄阳那是公子的事，我是韩家的人，理应效命公子，为公子做事，凡事都为公子考虑是我的本分。”
“总之是我亏欠了韩四哥，可我又还不了什么，也就只能称一声哥了。”
其实慕清颜也记得当日在都亭驿外韩四的情形，只是那时她的眼中只有韩致远，加上韩侂胄又在，她没有顾得再去询问韩四。追根到底，韩四是因她受伤，陪着韩致远一起受辱，即使是出自对他家公子的忠心，那也少不了心中对她的认可。只是，她只能负了韩公子，也承受不起这个忠仆的关照。
“算了，不说这些了。”韩四摆手，“清娘，现在都没那完颜英的什么事，你与公子也能回到以前，真是太好了！”
“不会的。”慕清颜笑着摇头，“过去的便过去了。”
“什么？”韩四诧异。
他明明看到刚才公子与她在一起……走得很近。
慕清颜又是一笑，“看来韩四哥的伤势真恢复的不错，我也就不担心了。”
“有吴夫子的药，好的肯定利落，这都半个多月过去，结的痂都掉了。”韩四故意拍拍肩膀，手中一滞，“清娘，你刚才说……”
“是我二人无缘，韩四哥不必为我们费心了。”慕清颜垂下眼睑，继续向前走。
“清娘，话可不是这么说。”韩四急着把人拦住。
“怎么这是？在府衙就敢拦路劫人哪？”柳燕适时出现，挡在慕清颜身前。
“柳燕，带我走。”慕清颜道。
柳燕环胸扬眉，“清娘要走。你要为抢人与我打一架？”
“我不与你打。清娘，我知道你的话一定不是真心，公子一定会带你回去！”
韩四跃起，踏着旁侧的房顶离开。
慕清颜与柳燕回到内厅东院。刚进门，柳燕就转过身，“你是当真不打算要韩致远了？”
“他不属于我。你以后也不要拿他与我打趣。”慕清颜回到屋子，收拾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