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从旁边捡了两根柴枝，将两颗头颅的嘴巴撑开，查看他们的牙齿。其中一个牙齿完好，另一个的上门牙有损，呈旧色，应该是早之前便受过碰撞被磕断。
“这是什么？”柳燕发现血衣旁掉着根沾血的小棍子，用刀尖挑起一看，“原来是根竹簪。难道是那个湖州女人的夫君，真正的邢朝？就是不知道这两颗头哪一个是？”
韩致远捡起竹簪，也是一枚简单的簪子，应该是男子用来束发用的。将竹子削成形，打磨光，没加任何装饰。
竹簪、断牙，这便是两颗头颅分别所供出的识别之物。
“公子，这是从这些人身上搜出的文牒，还有两条爪绳。”吴峥将文牒收集到一起交给韩致远，“宋人金人的身份都有。那个二当家身上的文牒属于成都客商余航，柳女侠认出的假周平身上的文牒是个叫陈昆的永州人，还有个另外掉落的文牒是金人身份上京布商耶律凉。”
韩致远将其中宋人身份的文牒挑拣出，十份文牒中宋人占六。
“这里还有一份文牒。”
片刻，阿力从一堆吃剩的乱物中又翻出本残破的文牒，“是湖州人邢朝！”
“这个身份已被弃用。”韩致远道，“没有属于周平的文牒，应该是此身份暴露后弃之他处。也没有王平王兴？”
这俩人的假身份可是还没有暴露。
“不是应该更在意完颜英的下落么？”柳燕冷笑，“想那公主娇贵，也不会窝藏在这种地方。”
“那就是她的藏身之处更隐秘。”吴峥道，“很可能与那个武功不俗的杀手在一起。”
“她不会已经改装换貌后出关回金？”柳燕反问。
“不会。”阿力道，“边关那边一直留意，自榷场出事以来，没有女子出关。”
柳燕道：“也可以是男子，还可以离开襄阳，从其他关口出去。只要有心，怎么做不成？”
“这……”阿力无言。
“更糟的是，万一人真的死了呢？”吴峥担心。
“金主安排这一切，怎会害他亲妹妹的命？”阿力道。
“这完颜英是金主的亲妹子啊，”柳燕想了想，“这么说，金公主还不一定离开宋地。以她的身份不做主谋就可惜了，二当家上面是大当家，那藏头藏尾难见人影的大当家或许就是直接受命于完颜英。完颜英为这场阴谋的女帅，就没有提前撤离的道理。”
“完颜英是女帅？”
吴峥想想在临安见到的那个张扬跋扈的刁蛮公主，哪里有半点发号施令的威风之气？
“先不用猜了。将这里都收拾干净，头颅送回府衙，去把青郎接来认一下地儿。”韩致远将文牒与竹簪交给吴峥收起，“再问一下他爹的牙齿情况。”
……
众人从牛二家地窖里出去，暗洞中所有的尸身也都从地窖口拖出，布置机关用的那些刀箭也都统一由榷署收缴。
“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被捆在角落的四号看到摆满牛二家小院的尸首，一会儿击掌疯笑，一会儿又吓得哇哇叫。
他的脸已经被清洗过，没了血迹，却多了不少烫伤燎泡，嘴上也都是，一惊一笑依然狰狞。
韩四无奈，“公子，这人估计是真疯了。生吞柴灰不说，滚烫的水让他喝，张口就喝，让他洗脸，直接就把脑袋埋进盆里。我要不是怕把他烫死，直接就将他脑袋按在水里，灌他一肚子开水好好的帮他清洗一下肠胃。”
韩致远朝四号走去，“耶律凉。”
四号没有反应。
“你只知自己是四号，不知自己叫过什么？”韩致远站在四号面前。
“耶律凉？我是耶律凉？”四号的嗓子被烫坏，声音闷哑。开口扯了烫伤，咧嘴冒热气，“疼！疼！”
“他们都说你幸运，你的同伙都死的那么惨，只有你侥幸逃脱。既然这么怕死，为何来我大宋做这些勾当？”
“赏钱多，好多，好多，还能做大官，威风，哈哈哈，威风，我要做丞相，哈哈哈——”
“丞相算什么，皇帝才是人中至尊。”
“不，不！不能反抗金主，我们都要臣服大金皇帝，宋人也要臣服大金皇帝，大金皇帝才是天下至尊，我们金人才是天下最强的人！哈哈哈！”
“听听！”陈庭瑞紧握腰刀，忍着两手暴突的青筋，“都是金主的命令，搞这么多，就是想侵吞我大宋江山！妄图从内瓦解襄阳防守，从外展开进攻，内外夹击，直取我铁打的襄阳城！”
“哼，都是秦桧老贼与高宗皇帝，若当年岳武穆等人未被残杀，如今大宋早就夺回失地，怎至于受金人如此欺负？！如今若要开战，我倒要瞧瞧哪个能比得上岳将军？”
柳燕冷哼着，见韩致远去了别处。
“这是鸟屎。”
韩四见韩致远蹲身打量地上的脏物。
“嗯。”韩致远抬头看了眼。
这里挨着牛二家房后的猪圈，猪棚也可以供鸟儿栖身。落几滴鸟屎似乎不奇怪。可这鸟屎上粘的根白色的绒羽，不似是一般飞过的那些颜色偏灰黑的杂色鸟。
魏明河放出的鸽子也是飞到牛二家？
所有都指向牛二家这一处巢穴，所有的指向也都在牛二家断掉。最终的布局者将自己谨慎的隐藏在这一切的背后……
带回府衙的两具头颅确实分别属于停放在义庄的两个断头案死者，头颅与躯体的断颈面相互完全吻合。
周青郎被带去牛二家地下的暗洞，指认确实是他当日被关的山洞，而且还准确指出当日他与那个湖州女子所在的位置，同时也确认他爹周平曾经在搬运货物时不慎摔倒，磕坏了门牙，以此便可确定第二个断头案死者便是周平。
而凭借一对竹簪，也能确定第一个断头案死者与那名吐火而死的湖州女子的关系。
周平被青郎姨娘家的人接走，之前吴琚已根据从榷场拿到的邢朝身份，派人奔赴湖州，只待湖州邢家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