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去送人，我再盯一会儿。”吴峥道。
“是要去那个牛二家？”柳燕问。
刚才等人时，她得知暗道的另一头出口就是在牛二家屋中的地窖里。
“对。”
“我与你去。”柳燕也想瞧瞧那边的情况。
于是，韩四与柳燕各拎一个，再由几个随阿力来的便装衙差护送，众人一同沿河道行了段路，翻上堤坝，便能望到榷场西门那边的守卫手举的火把。
继续前行，突然有东西飞来，二人各自带着手中人闪避。然而那东西落地后便瞬间腾起一团烟雾，将众人笼罩，漆黑的夜色更加昏沉迷蒙。
“又是烟丸！”韩四揪着手中的人迅速折身向另一方跑。
而柳燕则没那么轻巧。她刚将烟雾甩在身后，便又有两颗烟丸朝她这边飞来，伴随着更大的烟雾腾空，还有个如风般掠至的黑影。
那黑影的目标很明确，即使有其他人拦阻格挡，也能寻到柳燕的位置。可对付黑影的人却不易确定烟雾中的目标。看似无法利用视线，乱作一团，其实只是他们受到影响。这一幕与曾经在义庄外的情形相同，只是眼下黑影的意图很纯粹，他就是要柳燕手里的人！
被困在烟雾中的柳燕一手护着案犯死活，一手随耳辨声应战。
想到对方为杀人灭口，柳燕索性将手中的人反向抛去，以为可腾出手全力迎敌，只要拦住敌手，便能保住活口。
可谁知头顶上方呼的劲风掠过，背后紧随一声惨叫，柳燕不及折身，周身杀气顿无。她心道不妙，顾不得远去的脚步，继续折身寻人。
韩四已经赶至那人身前，那人倒在烟雾之外，仰面朝天，一把衙差用的佩刀横切入他的腰上，将人活生生斩裂一半。
“死了！又死了！又死了！”韩四手中的那个疯血人哈哈大笑，“都死了！哈哈哈，都死了！”
“好厉害！”韩四由衷感叹。
佩刀无疑是从随行衙差手中夺得。
烟雾阻挡了视线，却依旧能用一把普通的佩刀，追着飞去的目标一杀即中，而且与刺入不同，还是难度更大的横砍法。不论是听声辨位，还是武艺刀功都绝对是非同一般。
“不过是仗了我们有所顾忌的弱点罢了。若我专心交手，他也别想轻易逃脱！”柳燕不服，“说到底，还是个偷偷摸摸的货色，没有烟雾干扰，他哪里有那么容易得手？”
“杀手，不一定光明正大的与人实打实交手。”韩四道，“对方不择手段，不是我们失手的理由。”
“所以呢？”柳燕挑眉，“活口是在我手中被灭，与我算账好了。”
韩四瞧瞧自己手里的疯子，“不，如果我俩换了人，失手的就是我。”
……
牛二家距离榷场西门不远，众人重新出发，很快便到。
地窖已经停止烧火，但满屋子烟气还是将牛二家整个笼罩。榷署的动静无疑也惊到周边的人家，不过再好奇也都不敢跑出来观望。
韩致远与陈庭瑞避在牛二家外的背风处。这边还不如河床那头，一个案犯也没逮到。见韩四等人来，陈庭瑞急着迎上前，“如何？”
“二当家！我不是有心杀你，不是有心杀你，我只是想活命，不想死——”
那疯血人看到韩致远，又开始嚷嚷。
韩四道：“公子，靠那边洞口的人闹内讧，里面好像只活了他一个，也被刺激的不轻。最开始抓到一个出洞的活口，可在半路上被劫杀了。”
身后的衙差将死者平放在地上。他还被铁链捆绑，那把佩刀也仍然横切在腰间。
“就是出现在义庄的那个人，瞎眼功夫了得，我都怀疑他是否本身就是个瞎子。还有，”韩四说着，走近韩致远，压低了一些声音，“此人这回没有套那斗篷，他逃去时，我匆匆瞥到一眼，身形看着很像那日在攒所对我出狠招的人。不过我没顾上与他直接交手，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他。”
韩致远看向死者身上的夺命之刀。
“韩致远，人是死在我的手里。”柳燕道。
“你没事就好。”韩致远又转向那个疯血人。
“嗯？”
“你若有事，颜娘就更有恼我的话。”
“呵，亏你此时想着这个。”
韩致远查看疯血人的伤势，都是开合不一的前三后一的爪伤，但每个爪指又很生硬。按照府衙的验尸格目上记载，应该与杀死押发官的凶手同样，或者是同一个，或者是手上套着同样的爪器的人，也就是柳燕曾经碰到的那一类。
“韩四，可从他们身上找到身份文牒？”韩致远问。
“还没搜看。”韩四这才去搜这二人的身。
那发疯的身上没有，可能是在洞里生乱的时候掉了，韩四从那个死者身上翻出了一本宋人的文牒，“青田茶贩邓明。”
又一个受害宋人。
韩致远又默默记下了一个名字。
“你叫什么？”韩致远盯着那个疯子。
“四号。”此人这次倒是回答的迅速又清楚。
“你娘胎出来就只是个数字？”韩四回手敲了他一掌。
“无所谓，即使报出个名字也未必是真，一个代号而已，与张三李四也差不多。是不是？”韩致远依旧盯着那疯子。
此人双目呆滞，一字字重复，“我是四号。”
“好，你就是四号。”韩致远问，“完颜英呢？”
“完颜英是谁？”四号糊涂。
“公主。”
“公主？公主在哪里？公主在哪里？”
看着四号一脸茫然，韩致远又问，“你说二当家等人都死了，那么你们抓走的那些宋人呢？”
“死了，都死了！宋人死了，金人也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全都死了！哈哈哈——”
“死在哪里？”韩致远继续问。
“二当家把那些宋人都丢到深山老林去喂给野兽，一只大老虎，一口就叼走一个。嗷呜，一口一个，哈哈哈，二当家还要杀我们，结果被我杀了，报应，哈哈，这就是报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