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宏说着说着，自己都清醒过来，明白自己最初的问题出在了哪里。
“你若没那些花花心思，他们能拿赌坊诱你上钩？窦宏啊窦宏，多年不见，不想你竟成了这种人！”被气得七窍冒烟的窦安愤而无力，摇头心痛。
“赌坊都是什么人出面安排你的事？”韩致远又问。
“在赌坊玩儿的时候都是三掌柜接待，欠了他们赌债后就是二掌柜给小人出主意，就是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人，蓄一拃来长的胡须。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二掌柜的胡须似乎是假的。小人发现他见小人时胡须的位置有点移动。就是感觉两次见面不太一样，小人也不确定是不是眼花，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
“你想想，此人还有什么特点？”
“这人的眼神有时候挺可怕，盯着小人，就像能把小人吞掉。可有时又温和的像……像是小人的爷爷，就是那种容易说话的感觉。坐着说话时这人爱翘腿，翘起腿后，下面的脚还是向后踮着，拧巴着地面，上面的腿就跟着一晃一晃。”
立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慕清颜心思陡然一动，这个二掌柜的样貌是伪装的，可这翘腿踮脚的习惯，好似在瓷器铺留下脚印的邢朝。
“没有见过大掌柜？”韩致远继续问。
“没有。”窦宏摇摇头。
“将你引到赌坊的是什么人？”
“是个卖竹器的，叫周平。小人刚进襄阳城，无意中听他与人谈论说赌坊赢钱的话。那姓周的说，新开的那家赌坊为招揽生意，正往外放血，好多人都尝到稳赢的甜头。他们也想去尝个新，赚一笔就撤。小人也听的动心，心想只要不陷进去，赢两把就走也不错。就上前与他们套近乎，答应把赢的钱给他们分两成，他们才勉为其难的带小人一起去。可谁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新赌坊，那三个人就是专门给赌坊揽客的钩子。赢两把就给人灌迷魂汤，稀里糊涂的就又都输掉，还倒欠一笔赌债。”
“与周平一起套你的又都是何人？”
“那俩人是榷场一家瓷器店的伙计。”
慕清颜知道，榷场上的商客店铺都会在榷署备录，但雇佣的伙计靠掌柜或主家担保，持有身份文牒供榷署随时查验之外，并不会一一备录在案。
或许是刻意防备，邢朝那个瓷器铺跟前没人确定铺子里雇佣的几个伙计的大名，而在榷场上各家做事的伙计手下等人有不少，之前盘查的署差见身份文牒看似没有问题，也不会特意记牢上面的内容，绞尽脑汁只想到瓷器铺里其中一个伙计的名字。曾深入瓷器铺的刘小娘子也是同样不知。最终，除了那个确定姓名的伙计与邢朝的名字一起在榷署提点官执笔的通缉布告上声明之外，其他的在逃伙计只有个大致样貌，可姓名都能作假，样貌更是有办法改变。
想到此，慕清颜抢着插了一嘴，“你可知那二人叫什么？哪里人？”
“说！”
见窦宏似乎犹豫着要不要理会站在大堂角落的这个女子的问话，窦安厉喝一声催促。
窦宏赶紧回答，“他们是一对兄弟，周平叫他们大郎哥和二郎哥，我起初也是跟着这么叫。不过在过城西门，经门守盘查时，我瞟到他们的身份文牒，大名分别叫王平、王兴，扬州人，但是口音像是南阳那边。我们村上就有随大宋南迁从南阳搬过来定居的，改了户籍却改不了口音。”
闻言，韩致远马上让吴琚传令，各城门暗中留意扬州的王平王兴兄弟出入。
魏明河确认过这俩人的身份还未被官府掌握，他们应该还在用，只不过面貌会做掩饰，也或者如邢朝牵的那匹马，榷场的人见到的原本就是做过假的样子。
之后，窦宏也就再交代不出什么。
吴琚宣布退堂，衙差将窦宏带下去，几人继续留在堂中。
“窦安，你快起来！”吴琚催促依旧跪在堂下的窦安。
韩致远起身走去，伸手扶窦安，“窦大哥，你就把窦宏当成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涉案人，不要为他心累。我们可是还需要你出大力气。你要是被关起来，可就真成了我们的损失。”
“大人与公子尽管吩咐。”窦安拱手，整起精神，随韩致远的手力站起身。
“窦宏是在发生第一起金商断头案时来到襄阳，由于被赌坊耽搁，所以真正见到窦安晚了数日。有人以为崇文阁的夫子是为避乱离开襄阳，所以他收信离开也差不多是在那时。也就是说他们盯上窦宏之后，迅速联系到窦安，再从对窦安的了解，选择了崇文阁。”韩致远整理了一下时间顺序。
“看来便是如此。”吴琚点头。
韩致远接着道：“从两年前赌坊兴起，火药遭劫开始算，案犯已在襄阳藏匿至少两年，其中用数月时间足够了解新上任的知府与身边的人。两年时间，也足够案犯深入襄阳。他们不需要冒充便有可靠的身份做掩饰。赌坊的神秘大掌柜想来是功不可没。”
“此人便是主谋？”吴琚心想。
“会不会是那个算命先生？”慕清颜再次开口，望着在堂中踱步的韩致远，“窦宏被诱到赌坊时，刚好在第一起金商断头案发生之后，也就是七月十五后，完颜英是在七月十九离开临安，若出现在临安的算命先生先一步出发，赶路快的话，有机会与窦宏在半路碰面。襄阳府衙捕头弟弟的身份，不论哪个有心人听了都会留意，更何况是那个善于利用人心的人。”
“那么从此人的神秘性看，也许就是赌坊的那个藏头藏尾的大掌柜。”韩致远转向慕清颜。
“他也就是那个真正拥有抗金灭宋意图的人？”
可他又为何主张谋杀黄贵妃，害死老花？说针对李家生事是为作乱朝廷还说得过去，针对一个与世无争的后宫贵妃与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又有什么用？即便与铁锈刀牌上的图腾有关，可数年相安无事，为此暗杀还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