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很累，才会这般睡着。
致远……
在梦里，她可以偷偷摸他一下吧。
慕清颜的手从被子里抽出，轻轻落在韩致远的手背上，侧身凝视着面前的这张熟睡的脸，面对面，近在咫尺。
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能够感受他鼻息间的温热，看清每一根眉毛。
似乎她从未这般近的仔细打量过他，一起生活在襄阳的那段时间，虽说经常在一起，可每当有意无意的挨得近了，总会不觉双颊绯红，急促地躲开。而此时能够这般挨近他，静静地望着他，成了梦中才有的奢侈。
真不舍得梦醒，不想面对现实的沉重与逼迫……
可她……终究还是意识到，这并非梦中。
当慕清颜的手突然与自己分离，韩致远睁开了眼。
他懊恼自己怎么不装睡的像些，不要被她觉察。
慕清颜是觉察到他的睫毛有轻微的颤动，呼吸也不像人睡熟那般恬静，方意识到他是醒着。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似得齐涌而至，将她瞬间激醒。
“我做梦了。”慕清颜慌乱的避开韩致远的眼。
韩致远一把握住她那只匆匆逃离的手，“梦中的心思才是真的，你放不下我。”
“是我的梦在逃避，可现实是不容许逃避的。”
“那我们一起面对，没人拆的散我们。”韩致远紧紧攥着那只试图逃离的手。
“韩公子！”慕清颜就劲坐起身，“在冯大娘家我说的，我做的还不明白么？我不想被你连累，是我自己要拆散你我。你也答应放过我，为何还要如此纠缠不休？你不是那个清傲的，不把任何女子都放在眼里的临安第一公子么？何必屡屡在我一个乡野女子面前不顾颜面？！还有，请公子手下留情，你扯疼我的旧伤了。”
韩致远忙松手，“颜娘——”
“我已经醒了，你不再让吴叔给我用药了？”
“你是你自己的，我不能一直用外力控制你，睡好就该醒了。”
慕清颜掀开被子，准备下地，却盯着自己的衣衫陡然一怔。
“是柳燕帮忙换的。”韩致远站起身。
“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昨日早，我带你回客栈。”
不过一日，时间并不长。但是对于每个时辰都可能发生状况的案发期间，十二个时辰也很久了。
慕清颜打消下地离开的念头，“我要听解释。”
“好。”韩致远重新坐在矮凳上，微仰头，注视着面前的人儿。
他知道，唯有谈论案情，她才会平心静气，宛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好好的说一会儿话。
他们又有多少天没有这般坐在一起面对面交谈了，哪怕是谈论不带任何情感的案情，也是他们难得再一次相处的时刻。
……
从得知完颜英转道去了襄阳，又从留意到陆元韶突然告假离开临安后却是追着使团的脚步西行，韩致远便想到慕清颜的去向，之后他便也启程追去。
她离开临安时留在冯大娘的信中便说或者回襄阳，不论有意无意，最终还是成了真。
韩致远半路又碰到襄阳府赶往临安的加急快马，从传信官口中得知襄阳不仅之前发生命案，连完颜英也遭劫下落不明。韩致远意识到襄阳的事水很深，便决定掩起踪迹，秘密前往。
因知道韩致远寻找慕清颜，桃娘执意让受伤还没顾得休养几日的韩四跟随一同出这趟远门，而吴峥则是赵扩派给韩致远用的，顶替周虎帮忙跑腿办事。吴诚儒则是在离开临安时正好碰到他为和亲的事赶回，听说要去寻小颜，也没有不同行的道理，顺道还能照顾受过伤的韩四。
这些都是事前话，并不需与慕清颜说明，但韩致远为了能与慕清颜多说些话，就从他在临安寻找她时说起，一直说到刚刚过去的夜里发生的事。
而慕清颜便静静的听着，直至韩致远将所有的经过原由都讲完。
“为什么一定要杀掉牢中的铁蹄卫？都已经知道是金人做的鬼，还怕他们供出什么？”慕清颜寻思。
“为了死无对证吧。”韩致远道。
“在牢房放毒的人就是出现在义庄的那个黑影，他比其他鬼影武艺高超，所以在明知义庄有埋伏的情况下，才是他出场？这个人才是最危险的。”
“是，吴峥对他都无十分把握，想要抓住他得费一番功夫。”韩致远顿了顿，“有个事，我还没有与任何人说。想过之后，我还是告诉你。”
“什么？”慕清颜望向韩致远。
“药铺马大夫住的屋子，除有蜡油密字，还有这个。”韩致远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这是风灯罩上贴的挡风纸。”慕清颜认出。
“是我从那盏做了手脚的风灯上撕下的。”韩致远将纸递给慕清颜。
慕清颜当时几乎没有防备，根本没留意到那盏风灯的灯罩上是否缺了一块纸。
她接过这块纸，见是破的，可这破碎的痕迹——龙马图腾！
是龙马图腾的轮廓。
见慕清颜看向自己，韩致远点点头，“我拿到那盏风灯时，这块纸就是如此破损。”
看起来像是无意中被什么东西刮破，只有认得龙马图腾的人才能看得出另有蹊跷。
一次次龙马图腾的模样出现，能说这块灯罩纸是被无意中弄破的吗？
“是什么时候破的？做密字时便是破的？”慕清颜问。
“破损一面贴墙挂着，若无人取下没人注意到，即使有人注意，也会以为是用爪绳勾来勾去划破的。我倒是偏向认为做密字时便已划破。本想私下询问那个‘潘富’，可惜已经被灭了口。”
所以，牢中金人被杀，也与这个破损的图案有关？
“风灯虽然被做了手脚，但若没有火引，安安生生的也不会出事。做手脚的人并不打算对你下手，应该是想借你，或者其他可能在意它的人之手将这盏风灯带回榷署，再在适当的时机造出动静，但谁知有人马虎失手了呢？”
“铁锈刀牌的事，我告诉了陆寺正。”慕清颜道。
她知道韩致远所说或者其他可能在意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