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襄阳的雨水不少。南漳县那边有不少田地被冲毁，榷场这边情况如何？”韩致远问。
今年夏季的情况，他最了解。慕清颜家在的南梁庄上就有粮田遭了秧，他还帮着一起施救。
“哦，不错，今年确实也泛了雨涝，而且特别严重，山洪险些冲毁这条河道，我亲自组织署差，雇了一帮苦力修筑堤坝，总算是拼力将这条河道保住。前些天我见河道里还有积水，也就是刚没过鞋底子，是上个月那场暴雨存下的。”
“堵堤是用沙土吧？”
“没有沙，只用土石。都是就近挖取，停雨后又修了小半个月。”
“再把完颜英被劫的情况给我仔细说说。”韩致远拿起那份互市商铺的布局图。
陈庭瑞便将查知案犯如何借用傻子牛二的泔水车实行掳劫，又将人运送出榷场的事说了一遍。
韩致远凝视图纸上牛二家的位置片刻，又看了眼另一份地图，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
“怎么又要回襄城？”柳燕见韩致远出趟门回来便改变主意。
韩致远将慕清颜从床上抱起，“金使又出了事，我那做襄阳知府的叔公一个头几个大，我得去帮衬他。事关大宋，我也不能只顾着儿女私情。”
“金使又出什么事？”
“据说都死了。”
“啊？！”
“诚儒，走！”
韩致远抱着慕清颜出门，招呼隔壁的人。
“襄阳知府怎么也成了你叔公？”柳燕追出去问。
“他父亲是太皇太后亲弟。”韩致远甩下一句，先下了楼。
柳燕正盘算这关系，吴诚儒背着药箱，嘟嘟囔囔地从隔壁跟出来，“就不能让人多消停，又往哪儿颠去？”
韩致远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回府衙吃酒。”
“真的？”
吴诚儒一听，来了劲儿。追着韩致远出了客栈，柳燕已经直接从楼上跳下，先一步到了门外。
“韩公子，榷署里只能腾出这两匹马。”送马来的署差见他们一共四个人，大概想着也是能凑合。
“我带颜娘，诚儒让柳婶子带。”韩致远揽着慕清颜，小心地跨上马背。
“这可不大好。”吴诚儒看看柳燕，摇头拒绝。
“你不走，留下便是。”柳燕自顾上马。
见韩致远已经带着慕清颜策马奔去，吴诚儒赶紧上前按住马背，“等等，等等，老夫就勉为其难，给你一个载老夫的机会。”
“坐稳了！”
吴诚儒刚翻上马背，柳燕驾的一声，猛地提起马速飞奔而出。
“哎呦呦，老夫的腰——”
柳燕追上前面的马，“韩公子。你怕不怕半路上突然飞来个什么暗器？”
“暗器是可遇不可求啊。”韩致远揽着慕清颜的手微微抬起，用袖子为她挡风，“只要刺客有心有胆有能力，不止此时，任何时候都能给我吃暗器。不过暗器贵在一个暗字，行暗事者多少都会做贼心虚，这个‘胆’字不好说。此时若真碰到，不是有你与诚儒么？”
“吴大夫敢称神医，我可不敢称武艺天下第一。”
“你知道老夫是神医，还——”吴诚儒的话还没说完，马速瞬间又猛地加快，闪的他身子不由的后仰，赶紧拽住柳燕的后衣襟，“哎哟哟，慢点，慢点——”
“成安说的不错，吴神医不敢骑快马，哈哈！”
“慕老哥还与你说什么？”
“不告诉你——”
柳燕的声音随着疾奔的马蹄飘向远方。
等韩致远出了樊城，来到汉水河畔，落水的吴诚儒刚被柳燕从水中捞出。
看吴诚儒瑟瑟发抖的可怜样，韩致远对柳燕的行径不满，“慕叔将诚儒的弱点告诉你，不是让你捉弄他！”
“成安没有告诉我，是我当年追着他时不经意发现的，听成安与他说，他的医术那么好，怎么偏偏治不好自己的惧水症。原来吴神医真怕水。”柳燕笑嘻嘻地打开吴诚儒的药箱，“哪个是防治风寒的？”
吴诚儒自己从药箱里拿出个药瓶，倒出一粒药吃了，“哼，女魔头，活该慕老哥看不上你！”
吴诚儒气哼哼地挎着药箱，抢先上马，丢下柳燕独自先上了汉水浮桥。
过桥的时候马速快不得，他在前面晃着马身，柳燕在后面跟着。
过了汉水，吴诚儒拍拍马背，想独自先跑。
不想柳燕早有防备，马速还没快起来，她倒一个箭步飞跃，跳到吴诚儒身后，“吴神医，想逃啊？”
“哼，女魔头，离老夫远点。男女授受不亲！”吴诚儒的小胡子都要被气的翘起来。
“你若说小心自己的湿衣衫，或许我就真跳下马了。”柳燕轻弹了下吴诚儒湿漉漉的衣衫，突然侧身抢过他手中的马绳，两腿夹紧马肚，驾的一声，带马快速奔跑起来。
“啊啊啊，你这个女魔头——”
吴诚儒的叫骂也随马奔向远处。
韩致远带慕清颜回到府衙，吴诚儒已经换好干净的衣衫，用帕子不住地擦湿淋淋的头发，“女魔头，老夫是看在慕老哥与小颜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否则一根针扎的你生不如死！”
柳燕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边，见韩致远安顿好慕清颜后过来，“韩大公子，老实说，你那据说金使都死了，也是你搞的鬼吧？”
“我只不过认为，刺杀金使的计划应该完成。”
韩致远坐下，端起曹主簿送上的茶，喝了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你这小子，真是接二连三的吓死我！”吴琚也回到内厅，“有什么话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提前通风报信，影响叔公演技。”
“你不怕真把叔公急吐血？”
“小不损则乱大谋。”
“有你这么改话？”
韩致远放下茶盏，“还得再做件蠢事。”
“什么？”众人皆愣。
“搜山。”
“你不是不打算搜山么？”柳燕奇怪，“怎么又改变主意？”
“我说了，做蠢事。”
“……”
众人瞠目。
“我已经让陈总领安排榷署的人去搜山，吴大人再派衙差过去，人手不够就再调集各县衙差役，将此事做的声势浩荡。”韩致远转动手中的茶盏，“既然种种迹象都表明山中藏着贼，我们自然不能放过，否则也太不给他们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