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杀人在夜里，牛二娘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在白天。中间这段时间，她被藏在何处？是又被带回了原来的藏身处，还是在城东这边也有他们的落脚地？
而死在城南仲宣楼前的湖州女子却最早出现在城北。她与牛二娘是一路，还是分了两路？
所有问题没有机会从她们口中得知答案。当她们在众人面前现身时便意味着死期将至，路人见了无心细问，等官差得知消息赶到时面对的也不过是两具奇异的死尸。而她在路上遇到牛二娘，也不过是碰巧的匆匆一面。
路上有不少来往的马车辙子印，新旧叠压。看来马车在这一带很常见。或许，当时牛二娘就被藏在其中一辆马车中，途经此处，趁四下无人时被匆匆放下，也是很简单的掩饰之法。
虽说如今盘查苛严，但马车不出城门的话，只在城中走动，倒是容易避开搜查，更何况如今城卫松弛，看着满城官差跑动，其实人心惶恐，不过是个虚架子。此时，衙门里能够靠得上的差役没多少，能顶上用的还得戍守襄阳的屯驻军。
“走，去城北。”
慕清颜随柳燕来到那个以姓刘父子名义租的小院附近。
“二位，可算等来你们。”
二人脚步刚落定，一身平民装束的阿力便从旁侧迎来，上前热络的与她们打招呼。
“阿力哥。”慕清颜也随口回应，好似真是来赴约。
“我在前面饭馆定好饭，一起吃去。”
阿力招呼二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饭馆。已过夕食，饭馆里吃饭的人更少，有那么两三人都拣好位置坐，他们则寻了个靠里角落的位子，点了饭菜，边吃边说。
阿力压低声音，“慕姑娘，有个卖竹器的一直都在。那姓刘的父子今日却未出现，也未见其他人来访。”
“那卖竹器的从城外回来后一天没出门？”柳燕挑眉，“还是溜出去的时候没被你们看到？”
“确定人一直在。”阿力道，“在那院子旁的大树上能清楚看到院中的动静，白天不会看走眼，确定他在屋中没有离开。”
“你们确定留在院子里的人就是我所说的那卖竹器的？不会是故意留下的替身？还是让我去瞧瞧确定一下。”
柳燕说着便要起身。
慕清颜扯住她，“先听阿力哥说。”
阿力看了眼柳燕，接着说道：“那人前晌曾出过一次院子，不过是到巷口的茶摊喝了碗茶。我们的人也正好过去喝茶，听卖茶的老者问那人今日怎么没有出去卖竹器，他说如今生意不好做，出去走那么多路也卖不动一两件，索性在表叔家歇歇脚，顺便给他们看门。说话的时候，此人左顾右盼，似乎在留意什么人来，连那卖茶的老者都看的出，问他是不是在等他家表叔，还说他表叔昨日前晌出门拉货回来又离开，到现在还没见人。”
“他怎么说？”慕清颜问。
想来这表叔父子便是冒名刘姓父子的人。
“他说表叔的儿子前两日去了隆中，昨日表叔忙完打算去隆中接人，这也该回来。那老者便夸道，隆中是诸葛孔明住过的圣地，好地方，”不妨多住几日。之后便都是些闲话，还扯到如今襄阳的情形，那老者倒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说他卖茶水度日，过一天算一天，没什么盼头，也没什么害怕。”
这大概便是家在襄阳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想法吧，经历惯了战祸颠沛，与其说是变的淡然，不如说是对如今生活的麻木与无奈。也或者，如互市上那个同样卖茶水的老妪，带着对逝去亲人的怀念，艰苦而无惧的活着。
慕清颜默默地吃着碗中的东西，听阿力继续说下去，“卖竹器的喝完茶，又在不远处的烧饼摊买了五张饼子，旁边肉店割了三斤熟牛肉，返回院中后，再未出门。”
“那人是没认错了。”慕清颜停下手中的筷子，边想边道：“五张饼子，三斤牛肉，他一个人两顿能吃的完？”
“差不多三顿的饭量。”
“也就是还多了一顿。就当他不打算再出门，前晌备下后晌的夕食，可连明日的朝食也都备下？跟前就是铺子，他出门现买并不费事，为什么提前存下这么多，留着吃剩食，连着三顿都是牛肉饼子？而且，他肯定自己这一夜都不会出门？他喝茶的时候左顾右盼明显在等人，由于早就备好了借口，也就不怕被人看出。但他等的人未必是刘姓父子，而且也不确定时间。”
“赌坊那个二掌柜让他回去等消息，他就无所事事的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什么结果？”柳燕有些不太相信，“这人不会是被戳破，变成死鱼了吧？”
阿力直视柳燕。
柳燕呵呵一笑，“你别不高兴我怀疑你们露馅，遇到不正常的事，我连自己都怀疑。这事还是让清娘判断。”
“我倒不认为露馅。”慕清颜道，“毕竟我们才盯上这里。走街串巷卖竹器的就是个探哨，若昨晚官府跟着在义庄得手的陈阳查到赌坊，卖竹器的在赌坊等着应付的结果就是当做疑犯被抓，也就等于他这个探哨被废弃。一个已经不打算用的探哨等一天等不来消息也就不奇怪，他们的任务已经提前安排在别处。”
“别处？”阿力皱眉，“如果此人已经被废弃，我们盯着他岂不是白费时间？还有那刘姓父子迟迟不现身，大概也是去做别的事，不再回来。”
“不，这处小院有问题，他们不会放过这里。”慕清颜双目微眯，盯着碗中的米饭，“卖竹器的一次买那么多吃的，此事有蹊跷。”
“你的意思……他是给别人捎食物？”
“那个院子里还藏着人！”
柳燕与阿力几乎同时接口。
“嗯。”慕清颜继续吃饭。
“我们没有听到其他动静，也不曾潜入屋中查看。”
阿力想自己还是疏忽了，只以为那卖竹器的独自一人，盯住他即可，不想屋中还有花样。早知的话就该趁他前晌出门时潜入屋中查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