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昨日倒也没留意。”柳燕也道，戳戳碗边，“等我潜进那院中去翻他个底朝天。”
慕清颜吃了几口饭，又对阿力道：“阿力哥，你去知会吴大人，提醒各处城门留意姓刘的江陵人出入。既然城外也有他们活动的身影，这城门便也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或许能够留意到他们的身影。”
“没错，如今经过城门都要被盘问，他们拿着江陵刘姓人的文牒，必会出示蒙混过关。”阿力放下碗筷，“我这就让人回府衙传信。”
慕清颜点点头，“至于那个卖竹器的还要仔细盯着。他的任务有变，一定还会等到新的安排。”
“掌柜，来壶酒，一碟小菜，一条烧鱼。”
阿力正打算起身，有人进了饭馆，见之一愣，又默默坐回原位。而柳燕则迅速将脸转向里侧。
慕清颜看了那人一眼，低声问，“是那卖竹器的？”
阿力与柳燕一起点头。
买了那么多吃的，又出门来喝酒，这就肯定说明院中有问题。
那人走到另一处的角落坐下。而在他后面跟着的是另外一名让慕清颜看来眼熟的便衣官兵，迅速与阿力交会了个眼神，找了个位子就坐。
“好机会。”柳燕随之起身。
“小二结账！”阿力招呼。
慕清颜与柳燕先离开饭馆，趁卖竹器的不在，从那院后的背角处翻进去。
院子里很空，只有正屋门侧摞着两个大木箱。
“昨日我寻来的时候这两口箱子就在。”柳燕打量那两只箱子，“只是位置挪动了些，昨日见到时它更靠近屋门。”
后脚紧跟来的阿力打开木箱，“卖茶的老者说那卖竹器的表叔出门拉货回来后又离开，想来这便是两只货箱。”
但货箱是空的。
“这是拉货还是送货？”柳燕看了眼空荡荡的箱子。
慕清颜弯身从箱底捏起几根夹着白丝的头发，“是送货。”
送人！
一口箱子正好能够塞下一个人，而木箱的两侧木板上打了几个豆大的小孔，定是为了内外通气。
“找那卖茶水的套个话，看昨日他们出门回来又离开都分别是什么时辰？驾的是什么样的车？”慕清颜道。
“我换个人去买茶喝。”阿力说着，拍了两下手。
从屋顶上跃下个人，听阿力吩咐两句，便迅速离开。
将两只木箱恢复原样，三人进了屋子。
阿力边跨入门槛边道：“我们看着那卖竹器的一直都在正屋，没去别处。”
屋子里不过普通桌椅摆设等，看来并无什么异样。侧墙留着一扇门通入内室，不过门上挂着一把虚扣的锁。
取下锁子，推门而入，一道窸窣的声音从床脚传来。
“是猫？”柳燕循声望去，见有什么躲在床下。
床前地上丢着两张饼，还有不少碎饼渣与半块熟牛肉。
阿力弯身探过去，蹲在床脚，猫着头朝床下看，“是个孩子！”
柳燕一听，走到床前蹲下，朝那窝缩在下面的孩子勾勾手，“别怕，来？”
见没有动静，慕清颜也走过去，蹲下身，见那孩子瞪着一双恐慌的眼睛，瑟瑟发抖，但就是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吱。
阿力身形高大，弯身钻床比较费力，柳燕倒是能够往里探，但又怕吓着那孩子，嚎嚎大叫惊动了人，“怎么把他拐出来？”
慕清颜拨开柳燕，上前怒目一瞪，“我数一二三，你马上出来，否则……我让无头鬼吃了你！一……”
那孩子的身子猛地大抖，不等慕清颜“一”字音落，便从床下蹭蹭地爬出。
“呵？”柳燕直起身。
从床下钻出的是个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衫，梳着两个凌乱的垂髫，脸上沾着不少土，嘴皮子干枯的不像样子，嘴角还挂着饼渣，乖乖站在慕清颜面前一动不敢动。
“瞧你把他吓的。”柳燕帮小男孩擦去嘴角的饼渣子。
小男孩偷偷瞟了她一眼，脚步也有点想向她移动，可大多视线在慕清颜身上，最终还是不敢动。
“他怕的是无头鬼。”慕清颜蹲在男孩面前，“你见过无头鬼吗？”
男孩摇摇头。
“那你是听过无头鬼做的事。”
男孩紧咬着唇，泪花在眼眶里转，可就是不敢流下来。
“你都听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慕清颜继续问。
男孩嘴唇一颤，吸了口气，用不太标准的官话道：“我……我听话，我不淘气……我……我做个好孩子，我……我不叫嚷，我……我是跟爹爹来……来找娘亲的，我……我是成都人，叫青郎，我爹爹叫周平，是……是卖竹器的，爹爹一边……一边卖竹器……一边寻……寻娘亲……”
“这话是你那假爹爹教你说的。”慕清颜笃定。
男孩目光忽闪，“不……不是假爹爹，是……真爹爹……”
“你说谎！”
“没有……我说真的……”男孩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两颗，鼻子跟着一抽，“我说真的，是真的。”
“只有你是成都人，名叫青郎，你爹叫周平这话是真的。你那个卖竹器的假爹一定与你说过，如果你不听他的话，不管好自己的嘴巴，你就永远见不着你的亲爹。你说的这些话，是他教你应付有人上门查问的。”
慕清颜摸摸青郎的头，“你不要怕，刚才我是吓唬你，其实我们是来救你的，这就带你离开。”
“不……”男孩后退一步，抵在床板上，满眼怀疑地望着慕清颜，“我听话，我不走。”
“我们怎么带走他？他这么一走，我们不就露馅了？”柳燕问。
阿力道：“那也不能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更何况他才这么点大。案犯连这样的小孩子都不放过，实在可恶！”
“好歹还给他吃的，也没把他养的不像样子。”慕清颜站起身。
这个男孩虽然被吓得不轻，可气色还算不错。
但阿力说得对，他只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不论案犯打算怎样利用他，他们都不能从一个孩子身上展开将计就计，用一个孩子做饵钓鱼。毕竟之后如何谁也无法肯定，更不能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懂得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