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大人,请息怒。”陆元韶向金使拱了拱手,也随后跟去。
三人一直走出西跨院的月门,拐到院墙一侧,曹主簿方小声言语,“人已经在牢中。”
吴琚点头会意,交代候在院外的衙差照看好金使,便与曹主簿、陆元韶一同匆匆离去。
从院中墙头上悄悄探出的脑袋又悄悄的收回去……
三人进入牢房,刚与柳燕没说几句话,就有人在硬闯牢门。
来者正是金使。
“吴大人可在?我们还有话要说!”
金使拔刀开路,气焰嚣张。
吴琚还未迎出,他们已经率先冲入牢门。金使打着与吴知府有要事相商的名义,狱卒不敢强劲阻拦,更不敢与之发生冲突。
“使者大人!”吴琚赶忙将金使拦在牢房过道。
为首金使朝牢里瞥了眼,陆元韶与曹主簿不约而同并排站立,挡住了身后的牢房。但由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光照,清楚地看到在他们的身侧墙上有两道与牢栏交叠的人影晃过,其中一个头上似乎盘着发髻,像是个女人,另一个头上似乎带着幞头,应该是个男人模样。
金使作势拱了下手,“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吴大人与陆寺正便匆匆离去,我们不得已追寻至这大牢之中,吴大人不会介意吧。”
吴琚陪礼,“本官不会介意,只是让使者大人来到这黑暗之地,是本官的怠慢,还请使者大人不要介意。除去法事,不知使者大人还有何话要说,一定这般急切?”
“我们要即刻派人回金复命,将这三日发生的情形如实禀奏我大金皇帝,吴大人与陆寺正没有意见吧?”金使的语调比之前在西跨院时客气了许多,却让人能够品味到这客气之中藏着的锋芒。
吴琚登时面露苦色,“请使者大人不妨再等等,我们一直都在极力查寻长乐公主,也希望使者大人能够给金主带回好消息……”
“好消息?我们也希望能够等到好消息,但我们亦有责任向我大金皇帝禀报案情进展。该怎么做,也是由我大金皇帝说了算!”金使转脸便又强硬起来。
“公主出事时,已经有使者回金报信,我们不妨等金主传来问话再做回复?”吴琚试探商议。
“如何回复我大金皇帝是你们宋朝廷的事,将实情进展禀奏大金皇帝知晓乃是我们身为臣下的责任!”为首金使甩袖负手,“今日我们一定要派人回金!”
吴琚看看在场的金使,一个不少的困在他的眼皮底下。
人在府衙中,虽然为保持面子上的分寸,盯着他们的衙差没有像尾巴似得紧粘着他们,但他们的人也不便偷偷溜出去,想要摆脱嫌疑,避免追问,为应对知府大人不定何时会送上门的各种关照问候,几个人的动向时时都得保证明明白白,不论做任何事都要给出合理的解释,这便需要有所安排。
比如之前完颜英以亲自查问命案为由奔赴榷场,给劫犯提供了动手机会;也比如原本打算隐瞒邢朝一事,金使却以得知押发官遇害为由,再次追至榷场逼问内情,讨要刘小娘子,顺便还与案犯秘密接头。
此时金使执意要安排人回金,除去当做紧步追至牢房的借口,怕是还有向金主报信之外的目的。
究竟是该将他们强行留下,还是顺水推舟?
吴琚回头的小眼神瞟向陆元韶。他不喜欢这个这姓陆的与慕清颜来往密切,但在某些时候也需要这个正巧登门在场的大理寺正的意见。
“使者大人要派人回金,我们没有理由阻拦。”站在后面的陆元韶开了口。
若将金使逼急了,在襄阳府衙闹出什么事,也是他们揪着理据的风波。这是左右为难的事。强硬阻拦,会起事端;放其归去,亦不好掌握。两权相较,还是选择避免直接冲突,暂时先保住双方面子,不捅破那层挂在脸上的纸,之后随机应变。
“还是在皇城为官的人明事理。”金使顺了口气,也止住了打算继续向前的脚步。
吴琚顺势将此事推给陆元韶,“既然陆寺正认为该如此,那就由陆寺正负责送使者大人出关。”
“好。”陆元韶一口答应,“只是眼下已值夕食,使者大人难道急着此时出发?”
为首金使昂首,“那又如何?公主下落不明,我等怎能吃得下去?我们这般急切寻至牢房,就是一刻也不愿再耽搁。”
“我的意思是,天色渐晚,不如明日一早出发。”陆元韶提议。
金使怒色再生,向前大跨一步,“你这还不是想拖延时间?口中说着答应,实则还想扣留我们!有胆量就将我们全都杀个干净,灭掉所有的口!”
当然不能逞一时之快,两条金商命案,一个不知下落的公主已经难给金人交代,再多一帮莫名失踪于宋地的金使,岂不等于直接向金主宣战?
大宋……如今来没有这个魄力。
吴琚跟着后退,将金使挡在自己面前,好言相劝,“使者大人,陆寺正的意思是,照襄阳如今局势,连夜出关怕不安全,待明日大早出发,太阳落山前便已出关,也是为使者大人的安危考虑。”
“不必!”金使全然无惧,“金商魂灵在上,不会伤害我们。只要你们重兵保护,案犯也不敢动手,除非有人与案犯勾结出卖我们,那我们不论身处何地都免不了危险!”
若是金贼勾结呢?
陆元韶按下心底冷笑,抱拳拱手道:“好,全依使者大人之意。”
“那就准备出发吧!”金使又看了眼陆元韶与曹主簿的身后,已看不到躲避至暗处的人影,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大牢。
“若当年岳武穆等人没有被害,定不会是这般局面!”柳燕从牢房中黑暗的角落走出,“如今也就唯有陆放翁等人嘴上高呼几声出征罢了!”
“柳燕,照顾好慕姑娘。从此时起,我们一步都错不得。”陆元韶向柳燕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