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摊里只支着两张矮桌，陆元韶占了一个，慕清颜与其背对背坐在另一桌。
饭摊的主人是对夫妇，安顿好他们之后就坐在一边长吁短叹。如今城中接连出事，不少人往城外跑，进城的人越来越少，也就很少有人在他们这饭摊歇脚，一天耗下来，也卖不了几个钱。
饭摊生意不好，倒方便慕清颜他们说话。
陆元韶将里长家小儿子交给他的那封信反手递给慕清颜，“他们就是想用里长拖住我们。”
原本他们不想理会里长家的事，但那男孩的出现让他们不能不理会，哪怕只是表面功夫，该做也得做。
慕清颜低声念出印章内容，“夜半桥头？”
“是个李字。”陆元韶直了直身。
夜半子时，子；桥头一边，木；木子李。很简单的一则字谜。
又是字谜？
慕清颜再一次产生似曾熟识的感觉，上次便是在榷场又遇到暗中藏字法时。
再细想，还有从人口中喷火的场面、鬼爪夺命、无头鬼游荡等，这些利用妖言惑众的手段与去年发生在临安的新娘案颇为相似……
陆元韶吃完面先结账离开。
慕清颜与柳燕随后入城，已有阿力之前疏通，她们很容易便通过城门。
不过进城门的时候，她们见守卫们都有气无力似的，盘查百姓的时候也没了起初的精神气。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柳燕追上走在前面的慕清颜。
“说什么？”
慕清颜进门后见有其他不当值的守卫聚在城门一侧，小声议论什么，柳燕特意挨过去偷听。
“他们在商议告假的事。”柳燕道。
“告假？”慕清颜心下一沉，“他们是怕了吗？”
“可不是？”柳燕挑眉，“我听他们说已经有几个门守走了。昨夜又有鬼影出现，幸好没有门守被杀，可他们都受不住这提心吊胆，步子快的已经开溜。还说什么人不怕抵御外敌，怕抵不住鬼爪夺命。”
“这种时候守城官不会允许他们告假。”慕清颜道。
“所以，走的那几个人都是直接请辞，听他们说其中还有个北门的监官。”
“临阵脱逃，该当重责！”
“责就责吧，总好过稀里糊涂被杀。再说这城门守卫请辞也算不得是战场逃兵，再重的责罚也不会是砍头吧？”
“如今的襄阳面临的还不是两兵交战的危机之刻？”
“这就得看朝廷怎么说。那几个议论的门守也是担心，所以才犹豫着聚在一起商量。不过我看他们人心浮动，即便留下也守不好城门。”
慕清颜没再吭声。
照此情形，襄阳城内人心惶惶，城门又守备松弛，内忧外患迫在眉睫！
……
随后，慕清颜与柳燕按照陆元韶给出的地址找到陈阳家。
“姑娘！姑娘！”
陈阳正在家中躺着唉声叹气，听到屋外响动，有什么人直接进了院子。屋子里空荡荡的，吓得不知该往哪里躲。偷偷从窗缝往外瞄，认出来人之一是身着男子装束的慕清颜，霍然放下心，急切地打开门奔出去，“姑娘，你是来接我的吧？”
“接你？”慕清颜扫了眼陈阳，与柳燕走进屋。
陈阳跟在她们身后，急得赛过热锅上的蚂蚁，“陆大人与窦捕头说我交代了赌坊的事，就会保我的命，谁知他们把我送回家，说我在家好生呆着就没事。这怎么能没事？万一那人又来找我怎么办？姑娘，我看你与官府的交情不浅，你帮我说说话，让他们给我个妥善的安排，姑娘，求你了姑娘！”
“昨夜可没见你怕成这样？”慕清颜回过身。
“我那不是不知轻重厉害么？还以为不过是平常偷盗而已，谁知被贼人利用。”陈阳不停地向慕清颜拱手作揖，“姑娘，你就行行好，救我一命。我陈阳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顶多也就是吃几天牢饭，挨几板子，可犯不上死罪啊！”
“你的户籍文碟呢？”慕清颜问。
“在这里。”陈阳从袖中取出，“如今出入城门都要被查身份，我一直带在身上。”
慕清颜从陈阳手中拿过文牒，翻看了两眼，“我替你留下，让这位女侠送你离开。”
“姑娘？”陈阳不敢相信，“你说你顶替我？”
“对，我在你家恭候他们。这位女侠送你去府衙大牢。”
“大……大牢？”
“你不是说吃几天牢饭也好过受死么？牢房也是襄阳最安全的地方。”
“那……那我什么时候出来？”
“怎么这么啰嗦？不愿意？那就算了。”慕清颜随手将文牒丢向陈阳。
陈阳两手接住文牒，又恭恭敬敬地呈给慕清颜，“听姑娘的，姑娘的话不会错。牢房是安全，他们总想不到我会躲到牢房去，就听姑娘的。”
他没理由不听啊，这姑娘说那帕子能救他的命，就真救了他一回命。
慕清颜从陈阳手中捏起文牒，“到了牢房不要乱说，漏了陷可别怪我没保你。”
陈阳点头如捣蒜，“我知道，姑娘还不信我的这张嘴？”
……
柳燕带着陈阳悄悄潜入府衙，摸到大牢的位置。
曹主簿已经在牢外等着，见到二人，迅速将他们带入牢中，把陈阳关在提前准备好的牢房。
柳燕也留下，曹主簿离开去找吴琚。
此时吴琚正在西跨院应付金使提出的给金商死者做法事的要求，先一步回来的陆元韶也在，帮吴琚一同安抚金使。
“陆寺正，你说你们又跑了一夜，查到什么？！那么多人都看到鬼影，你们却一无所获，简直一帮饭桶草包！”
面对金使劈头盖脸的耻笑辱骂，陆元韶无奈，“案犯太狡猾，刻意避开我们。敌暗我明，实在不好掌握。不过使者大人放心，此案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哼，只会说空大话！”金使怒道，“我们公主被劫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你可知这三日当中还会有多少不为人知之事发生？”
“使者大人，我们也不想……”
陆元韶正在说话，曹主簿轻步来到了门口，垂手道：“吴大人，陆寺正。”
吴琚见曹主簿有话要说，与他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