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吃了几口点心,开始向吴琚解释,“吴大人安排扳指一事,传入对方耳中会有两个可能,一,他们怀疑是陷阱,但因错过了我们的布局,明知死者身上多了一枚扳指是为应付他们而特意准备,却不能不理会。”
吴琚点头,“不错。这也是我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若他们不理会,我便以失踪者与死者样貌形体相似为由再次开棺查看,只要‘发现’那枚扳指,就可以对死者身份提出质疑,想来策划两起断头案的主谋也不愿有人对死者的身份产生怀疑,给我们一口缓机。而他们错过了窦安投放这枚扳指的时间,若想证明是‘栽赃设计’,并且以此责难我们,就需从铜匠与贩卖铜料的人身上下手拿到证据,所以那边我也让人盯着,只要有什么动静,有什么人出面,也可顺藤摸瓜。”
“但吴大人想必是认为,他们还是会先从义庄下手,因为这便关系到了第二点,对陷阱的看法,他们只是怀疑,却无法肯定。如果扳指的存在是真,他们便不敢去找铜匠等人,毕竟涉及到的人越多,越容易留下破绽,不如设法直接将棺椁里的扳指偷偷取走,抹掉证物,当做什么都没有。”
慕清颜道,“故而不论是否陷阱,整件事的关键就在扳指,只要断头死者身上没有这枚扳指,便无法将其与失踪宋人相连,真假质疑便都没了开口点。所以在他们不确定时,定先选择来义庄动手,吴大人这手引鼠出洞必成。”
“可你究竟为何又让老齐将扳指拿掉?”吴琚想不明白。
“我们是怀疑金使行为,但是将失踪案消息透漏给金使后,出于谨慎,他们想来不会贸然亲自动手。不论他们是否怀疑为陷阱,都应防备失手的可能,给自己留几分后路。吴大人难道没有想到这点?”
“我自然想得到。但此时我们没有任何明确线索,只要能够引鼠出洞,哪怕只是一只探路鼠,也是撞上了网。”
“可这只探路鼠能够带我们顺藤摸爪找到鼠窝么?或许能,但需要时间周旋,此时能拖多久?或许不能,结果不如意;还或许像今夜这般,我们抓住的不过是个心怀鬼胎的宋人,与金人扯不到明确的关系,而从他口中又挖不出什么。大人以为,金使恰巧这个时候从榷场返回,出现在义庄,又恰巧碰到盗窃扳指的陈阳,他们会怎么说?不论怎么说,结果定会将责任推给宋人,一句宋人的诡计心思难料,足以令吴大人费心应对解释。若真如此,吴大人岂不是自找麻烦?”
“我只想捕获落网之鼠,便以为有所收获,却不曾这般细想。”吴琚摇摇头。
当在义庄见到金使,他也暗呼了一声,好巧!此时方觉又躲过一道难题,“若自找麻烦,不如不为之。此法欠缺多多,慕姑娘起初又为何没有阻止另想他法,还由这安排继续?”
慕清颜道:“此法虽有欠缺,但能够抓住关键,必定能够完成,至于结果如何,因人而调,所以我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结果便是他们用了足以令我自找麻烦的手段,指派了一名宋人来下手!陈阳若得手,我们的扳指计划完全失败,陈阳若失手,落入我们手中,他们还能抓住陈阳宋人的身份狡辩,倒打一耙。这招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应对失手的防备之法,其实陈阳的失手反而正合他们的心意!那个陈阳两手空空,恰是因为他在棺椁中并未见到扳指,所以没有动手,如此,即便金使到义庄找人打听,都不会听到任何他们想要的结果。”
“是的,如此他们便无收获,自然也就说不得什么。”
“而如此一来,我们也拿不到陈阳盗窃扳指的罪证,在其一番花言巧语之下,只能不了了之,这也是一个释放陈阳的理由。再由陈阳为证,将棺中并无扳指的消息告诉他们,反而令其糊涂,琢磨不清状况。他们的将计就计不仅被慕姑娘化解,还调为一招故弄玄虚之计。另外,我们还可继续盯着陈阳,从他的身上顺藤摸瓜。”吴琚说着,不由拍手叫好,“幸亏慕姑娘暗中插手,此举真乃锦上添花之笔!”
“吴大人谬赞,您不再因我的隐瞒而生气就好。顺藤摸瓜怕是谈不上,或许能捡几粒瓜籽儿,至于能否破土发芽还得看水土时节如何。他们既然用陈阳,又怎会让我们轻易从他身上扯出瓜藤?”
“当然生气!”吴琚故作沉下脸,“不过好在功大于过。这一招总归是我们占了上风,不会毫无收获,我相信窦安他们肯定能够带回有用的消息。”
慕清颜喝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喉咙,“陈阳是我们目前唯一抓住的与案犯有些丝连的人。据陈阳此人表现,他与刘小娘子不同,刘小娘子被利用时完全不知自己会与官府交手,当出了事,她不会存心欺瞒官府。但陈阳却是有准备的,与他打交道的人定在他面前曾露出见不得光的一面,他也知自己做的事有问题,故而存心编造说词掩饰他的目的。为了他自己,他也不会轻易透露与其打交道的人,所以从这点来说,他与案犯站在了一边,保持住了与案犯的那点丝连,与只在榷场守着包子铺的刘小娘子相比,从他身上牵连出的东西也会多一些。”
“嗯。”吴琚点头,“确实如此,陈阳的出现是个关键,我们能否扭转困局就看他了!”
“所以,也多亏吴大人一招扳指计。”
“慕姑娘你可别再恭维我,险些弄巧成拙!”
慕清颜放下茶盏,“不过,吴大人说陈阳受人指使这话我不认同。”
“嗯?难道还能是他主动不成?”
正听着恭维,一转便是否定,弄的吴琚有些措不及防,但左右想想也都不可能,“我见你将那帕子交给陈阳时,听你说要他将帕子转交给让他到义庄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