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安保证，“也照大人吩咐，让一个衙差假扮惯贼，为邀功主动投案交代他曾偷了一人的包裹，从中翻出一张字据，正是铜匠的欠条。众人口中的失踪者大致身形容貌都是照榷场客栈的人描述第二个断头死者的样子去说，为把事情办的更真，我还专门到处跑了两圈，已经把寻人的风声传到了互市上，就差醒悟过来跑回府衙开棺查看。”
“嗯，我在互市时也已有所听闻。”吴琚点头，“只要能拖一天足矣。在如此紧张关头，金使那边若有鬼，没时间等待多久，肯定会设法确定此事，把铜匠与义庄两边都盯好了。”
窦安道：“买家身边跟着的家仆是我们的人，若有事会及时传信。可是义庄那边，门守的家眷都还在，说是要一起为他们的亲人守灵，若他们聚在义庄，即使有人想做什么，也怕不便上钩。看想什么法子将他们都遣退？或者让他们先将死者抬走？”
吴琚想了想，“不，就这样反而令这个圈套看来更加可信。让我们的人混在那些家眷当中留意，看究竟会出什么事？”
“好。”窦安念头又一动，“今早那些金使是在铜匠报案后离开府衙，不知他们真是因为互市上的消息，还是先出门，为之后要做的事避嫌？”
“他们肯定会去寻刘小娘子。”吴琚看眼慕清颜。
“只要数日之内他们找不到便可。”慕清颜道，“照襄阳城眼下情形，最多不过三五日怕就会出大乱子，到时刘小娘子会不会被找都无所谓了。”
吴琚望向阳光抚照的城楼，“但却是刘小娘子这个人证的失踪为我们延长了这三五日的缓机。”
他之前说过，没有了刘小娘子这个与公主被劫案有所联系的人证，被金使拿捏住的劲道也就小了些，否则若此时金使逮住刘小娘子还不知会如何火上浇油。
这也确实是慕清颜决定将刘小娘子藏起时所担心的，只是有些话没有当着刘小娘子的面说透。她不愿让那个备受打击的女子以为，他们救她还存了其他目的，虽然这个目的是至关重要的。
“三五日后，襄阳会是怎样的结果？”吴琚负手叹问。
“吴大人，我听说因为查到邢朝，皮货商与布匹商两家人都放了回去。”窦安道，“刘小娘子又被劫，现在等于我们什么都没有抓住。”
“不论发生什么状况，只要我们拼力去顶，便无愧于心。”吴琚收回抬望的视线，揉了揉困乏酸涩的眼睛，“好了，先回府眯会儿。夜里肯定还是不得消停。”
回到府衙，去查问的衙差也返回禀报说，最早见到牛二娘的人是在城东南方，而最早见到死在仲宣楼前的那名年轻女子的人则是在城北。据目击者所言，二人都是看着神志都不太清楚的样子。只是如今世道不安生，谁都不想多事，不论是城东还是城北的人都没有仔细打听，后来听说二人都离奇死去，更是唏嘘。
之后，慕清颜独自来到内厅东侧的小院，陆元韶则被吴琚扯到窦安的住处，“陆寺正，非常之时，你就在这里凑合凑合，有事也来得及请你帮忙。”
陆元韶瞧瞧简陋的屋子，“吴大人客气，没有把陆某这个外人赶到府外去就已经很给面子。”
吴琚呵呵一笑，“这倒不会，怎么说陆公子也是大理寺正，临安来的朝廷命官，襄阳府的贵客。”
如今襄阳府衙还需这位京官压阵，他怎么也不会把人给赶跑。
陆元韶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躺在床上，“吴大人心心念着的贵客是韩兄致远。”
“不错，此时我就是盼着致远早些来。你说，慕姑娘都来了这么久，他那边怎么还没动静？”吴琚俯身坐在床边，“你跟我说说，除了这驸马一事，他们在临安到底还发生什么，遇到什么磕绊？”
陆元韶瞥了眼吴琚，转身朝里侧卧，“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也懒得说。吴大人就当陆某是存着小心眼儿罢了。若实在想知道，不妨去问慕姑娘。”
“她要说，我还用得着问你？”
“那陆某就更无话可说。”陆元韶合上眼，“大人想必很累，尽快去歇息，夜里若出什么事还需忙碌。”
吴琚起身，“罢！反正致远也会来，我何必找你多嘴？”
听着吴琚出门，陆元韶又翻身仰朝上，闭着眼睛，抿绷着唇，脑中塞着一团乱麻。
天刚蒙蒙黑，慕清颜便睁开眼。眯了一个多时辰，并未睡死。出了内厅，便见陆元韶也从旁侧的路上走来。
“陆公子打算做什么？”
“慕姑娘这是做什么去？”
二人几乎不约而同问出相似的话，接着又异口同声道，“去义庄。”
顿了一下，慕清颜问：“陆公子也是放不下？”
“窦捕头与我说明白铜匠的事，可想来总是有些不太放心。”陆元韶道，“慕姑娘又是意下如何？”
“去看看小林哥，顺便看能做点什么。”
……
六名门守的家眷既是为他们守灵，也是在为那两个金商守灵，甚至在金商的灵位前摆放了更多供品。
“求求大仙，到了阴曹地府，放过我儿吧！我儿很无辜啊，他平日连只鸡都舍不得杀，给官府当差，也不过是为了赚俸钱养家糊口。大仙啊，你已经要了他的命，就不要再难为我儿，让他好生过黄泉路吧……”
类似这般乞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义庄，混着从棺椁缝隙中散发出的腐尸臭气，义庄的那扇门就好像是通往鬼门关的关口，桌案上闪动着的幽幽烛火在为死者指引入关的路。
真是可笑！
慕清颜对此情此景很无语。在无知而又恐惧的时候，处于弱势当中的人们是最容易被神怪左右。
天刚入夜，有的事还没有开始。
慕清颜见窦安改扮成农夫的样子混入众人当中，借着昏暗的掩饰，不仔细看倒不容易认出。
发现慕清颜与陆元韶过来，窦安起身走向二人，警惕地朝义庄外探望，见只有那黑黝黝的六口棺椁，“是吴大人让你们来的？”
“我们没有打扰吴大人。”慕清颜走到孔林尸首旁，“我与小林哥相识一场，想着应该来送送他。”
“慕姑娘，陆大人！”孔家人见是慕清颜与白天见过的陆寺正，情急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