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大娘。”慕清颜扶住孔林娘。
“慕姑娘，白天见到你，我就想与你说话，可没顾得上，我不信别人也得信你啊！”孔林娘攥着慕清颜的手，“你一定要帮官府抓住那砍头的凶手，好让这两个断头金商能够瞑目。这所有人的命都该算到那杀人魔头身上！”
“你们怎会这般想？”慕清颜以为，这些受害者的家眷会继续要求抓鬼，却不想此时反倒敬两个断头金商为大仙，与之前见到时还说要让恶鬼不得超生之类话的态度有了很大差别。
“冤有头，债有主！”守在前面位置的一个小个男人站起身，“若这两个金商不被残杀，也不会变成鬼祸害人。最该死的就是杀人凶手！案发这么多日过去，若不是官府迟迟抓不到凶手，怎会逼的厉鬼现身？”
这话……可是话中有话！
慕清颜看眼陆元韶，低声问：“白天的时候你见过他？”
陆元韶想想他被吴琚推出去安抚众人的情形，“没印象。”
隐在角落的窦安被这人的话气的咳嗽一声，若不是为了隐藏行踪，他早就上前与其分辨。
孔林娘见慕清颜问，低声告诉她，“他叫陈阳，之前与小林他们一起在衙门当差，之后小林参选，入了兵籍，调去守城门，他因为收了私钱被人揭发，挨了二十大板后被赶出衙门。本来小林他们几个都看不上他，之后很少来往，这次小林出了事，他还主动跑来送小林，不管怎样，也是个有心的。”
“我们是不该说官府什么不好的话，可这件事就是从金商被杀开始，我们若口口声声喊抓鬼，激怒金商仙灵，小林他们到了黄泉路上怕也不好走。他们这些无辜的孩子，怎能抵得过厉鬼？”
“我陈阳怎么了？我就是看不上官府那些人！当初我犯了点小错，惩罚起我来倒是干脆利落，轮到这杀人凶手，官府反倒束手无策？”陈阳跳到陆元韶跟前，“听说你是大理寺来的寺正大人，好啊，你来给小林他们主持公道！赶紧把杀人凶手给揪出来，把怨鬼送走，免得小林他们不好上路，活着的人也保不住谁又会丢了命！”
陆元韶盯着陈阳，一字字道：“此案不用多久便会浮出水面，每一个涉案者，不论人鬼，谁都逃不掉。”
“看你是大理寺正，我且信你一回！”陈阳把头一甩，索性走到金商的灵位前，向棺椁拜了三拜，坐在火盆前，烧起纸来。
慕清颜在孔林娘身边坐下，她这一身素衫是那么应景。陆元韶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着眼下那瘦弱的白，好似不经风吹的飘雪，也好似能够压折树枝的积雪，撑着沉甸甸的冰冷。
“棺材……棺材上有人！不是，有鬼！”
突然，窝在义庄门外喝酒的老齐颤声惊呼。他所说的，就是停放在义庄外，等着给孔林等人收尸的六具棺椁。
窦安第一个冲了出去，借着从义庄里映出的火光，依稀看到有个黑影站在棺椁上。
“鬼！鬼！”
闻声冲到义庄门口的众人看着那略显宽大看不到头的黑影吓得两腿发软。
“不是鬼，是鬼仙！”陈阳在后面推着前面的人往外涌，“我们快求鬼仙不要再难为小林几个弟兄，让他们在黄泉路上好好走吧！”
一听这话，那些家眷都前后挤出义庄，冲那站在棺椁上的黑影倒地叩拜，“大仙，冤有头债有主，请放过我们，去找真正杀害你的凶手报仇吧！”
“我倒要瞧瞧这是哪门子鬼怪！”窦安拔刀一挥。
义庄左右嗖嗖跃出数条人影向那黑影杀去。
却只见棺椁之上登时腾起一股烟雾，将火光与夜色混为一片茫茫，众人拢入其中，仿佛被一张大口吞噬。
“啊！”众人惊呼。
“不要怕，只是烟丸而已。”窦安守在义庄门口。
若不是防备调虎离山，他早就亲自上场捉拿这装神弄鬼的家伙。
只是，无月之夜，视野本就很差，再腾起烟雾，动手之人在黑茫茫中头晕眼花，出手极为不便。
这时，陈阳被另外两个混入家眷中的衙差拎着丢出义庄，一个跟头摔在窦安面前，“窦捕头，是这小子偷偷开棺！眼看着他没与众人出门又悄悄折回去，准不怀好意！”
“是你！”窦安挥刀劈开飘散过来的淡淡烟雾，指向陈阳。
陈阳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擦了把嘴角渗出的血，“我就是想帮被害的金商整整身子，也是好心。这也犯事儿？”
“你不嫌尸臭？不怕熏死你？早不整理晚不整理，偏偏这时整理？”窦安才不信他的鬼话，当听到他之前针对官府的那番说辞，孔林娘提到的过去，还有刚才那声煽动人的话，就知此人不是个好东西。
陈阳朝不远处瞟了眼，“这不是鬼仙出现？我就突然鬼迷心窍想回头与死者说几句耳旁话。不瞒窦捕头，我家祖上有人从安南国学过巫术，会与死者通灵，我略知一二，只是从来没有试过，现在出了这事，我想死马当活马医，试成了也是帮了乡亲们的忙，没试出什么就当我没用。窦捕头，我是有那么点贪钱，可棺材里放的不过一具发臭的尸体，你以为我能把一团烂肉还是一节骨头当值钱的东西偷盗了去？”
这边刚说几句话，那边接连几声扑通当啷响。
是围攻黑影的人先后被甩倒在棺椁周围，兵器与地面相撞，溅起几束刺冷的火花。
而那黑影在烟雾散去后已完全不见。
不过短短一刻，战况即见分晓。
窦安忙大步奔过去，见这几人都分别受了轻重不同的爪伤。
最轻的是衣袖被爪撕破，划伤一层皮肉，重的身上被抓出很深几个指印。
他们看似差役，实则都是吴琚暗中从襄阳屯驻军借来的强兵。
吴琚想到，义庄人多，不便下手，怕是会利用里应外合的招数，如此还能多抓两个人。于是兵分两路，襄阳府衙差负责盯紧义庄里的棺椁，外面则由身手强一些的屯驻兵埋伏。
而此时，这些屯驻兵几乎未做多少招架便全都败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