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没有病,买通了榷场的大夫诓我,那些我一口都舍不得吃的人参鹿茸也是假的,大夫给我的都是假货,回头她再去找大夫把多余的钱讨回来,若是她自己去买药便装模作样用不着这般麻烦。她偷偷把这些钱都攒起,交给了我那个按时来到榷场的爹,最终都落到他们的儿子手里!从离开江陵府的那一天,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他们用我的卖身钱在江陵盖了新房,买了地,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们分明是在吞我的肉,喝我的血啊!”
刘小娘子攥着布娃娃的手不住地颤抖,嘴唇也在不停地哆嗦。
慕清颜听得也是惊愕不已。这个故事中没有发生血淋淋的凶案,却也令人倍感恐惧。
顾儿不顾女这种事在天下时有发生,但她却从未有过丝毫体会,不论是爹娘,还是叔父兄长都对她疼爱有加,母亲在家中也不曾有任何卑微。早早失去这些亲人是她的悲哀,但每当想起却都是美好的记忆。她想象不到,对女儿冷漠的父母会无情到什么地步,这已经不只是令女儿受委屈,而是在想方设法榨取女儿身上的每一滴血。
这世上竟有如此人家!
“听说到榷场做生意,除需要本钱,还要有各级官府审核身份文书。你们当年从江陵到襄阳准备的东西不少,刘婆能带你出这趟远门,你就没有觉得容易?”慕清颜顿了片刻,问。
“是,要去官府核验身份文碟,除去路上的盘缠,还要有一笔本钱。我以为真如她说,都是靠了她偷偷给我攒的嫁妆打点开销,当时只为这份母女情深感动不已,哪里想过其他?”刘小娘子摇摇头,“我真是太傻了!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能够顺利离开江陵,是被人故意放走的,他们坑了人家的聘礼,还要一步步将我引到火坑,把我给卖了!你说,我难道不是他们生养的?他们怎能盘算出这等事?”
“这等父母,世间少见。”
慕清颜相信,天下大多父母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换做是她,怕也不会想到,看来很是疼爱自己的母亲会对女儿如此歹毒的算计。这也不禁令她怀疑,刘婆与刘小娘子真是一对亲母女么?
刘小娘子苦笑,“可偏偏被我摊上,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你是如何得知真相?”慕清颜问。
“这得从那位邢掌柜说起。”
又是他!
慕清颜提起心,听着刘小娘子说下去。
“那位邢掌柜真有本事,初到榷场就得知了我们的包子铺背地里的勾当,但他与其他人不同,出手大方,舍得出高价要我随他出外陪夜。我本觉得此人来得突然,不想理会,是我那娘太贪心,见他搁在桌上的十两银子,便鼓动我随他去。当然,她与我说的话是,难得碰到个阔气又斯文的主,若是能得他的青睐,也便是有了个依靠。官妓从良的都有不少,我也得为自己的日后打算。”
“这邢掌柜样貌堂堂,文质彬彬,在榷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男人,那时我又不知自己一直在遭怎样的欺骗,觉得娘说的也对,便听了她的话,随邢掌柜去了他的铺子。如若当初,我坚持自己的感觉,不去理会这个邢掌柜,或许还能够依旧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如此痛心难过。”刘小娘子攥着布娃娃抚在心口,“那时,我憎恶我自己,可还有母女情深为伴,守着这份虚无的幸福,别无怨言。”
“除了外表,邢掌柜还是怎样的一个人?”慕清颜问。
此人即便伪装,但在心思如此简单的刘小娘子面前或许会有所松懈。
“他……”刘小娘子目光骤然拧紧,“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恶狼。刘婆也很后悔应了他的话,将我喂了狼。牛二,牛二是被他杀的!他竟然说到做到!”
“他怎么说?”
“起初,我不答应随邢掌柜外出,他便天天来包子铺与刘婆说好听的话,讨刘婆欢喜,有个仪表堂堂的男子献殷勤,没有哪个女子不会心动。后来,我也会与刘婆一起给他留在草棚的马喂草,当然不是白做的事,他还给了刘婆两贯钱。我以为,他将马托付我们不过是想拉近关系,寻个往来的借口,即便想骗什么,也不过只有我这烂身子而已,若他不嫌弃,我便侍奉他一回,何况他已经给了刘婆那么多银子。”
刘小娘子自嘲一笑,“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他哪里是图我的身子,根本就是以糟蹋我取乐。若说刘婆是天下少见的母亲,这邢掌柜便也是天下少见的男人,或者说还是我见识少,阅过各色男人,终于碰到像邢掌柜这样的人!你虽说年纪也不小,却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我本不便与你说,你要听吗?”
“他骗你,其实是为了瞧你与牛二的乐子?”慕清颜问。
刘小娘子见她没有避讳,便点点头,“没错,七月十三那晚,我去了他的铺子。他没有像其他男人那般急切,而是先与我在后院的花前月下对饮。那种美好的感觉我从未体会过,像梦一样。”
慕清颜却是明白刘小娘子心中的那份美好,脑中浮现出与韩致远在家中小院一起品茗,一起饮酒,一起说笑……那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也成为过去一个梦。
“美梦如泡影,很快便碎了。”刘小娘子微微亮了一霎的目光又阴暗下来,“我醉倒后迷迷糊糊中被人拖进屋子,丢放在床上,有人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爬到了我的身上……他很笨拙,而我在迷糊中却是那般的兴奋……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天还黑着,屋子里点着火烛,邢掌柜衣衫整齐地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将趴在我身边的人拽起说,好了,该回家了。”
“我惊恐的认出,那个人是收泔水的牛二!与我共赴云雨的是牛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