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琉璃瓶？”
“是，又不像是。”庞二想了想，“反正是个瓶子，可是又比常见的琉璃瓶亮许多，都能当镜子照，那瓶子上清楚的映着人脸，连哪里有颗痣都能瞧的清清楚楚。这一瞅可是把我给惊的，谁家把这稀奇的东西给孩子玩？”
“然后呢？”
“然后平子当然是把那东西还回去了。我还暗地里怂恿他，看怎么从他们手中再拐回来。平子也不知道听见我的话没有，反正又瞅着地上那团不知道被踩了多少回的牛粪发起呆。不过，幸好我没真动心思，从月老祠回来的路上，听说那几个孩子被衙门给抓了去。说是清河坊的萧家失窃，丢了不少贵重东西，其中就有一只萧老爷当年从大理国高价换回的琉璃瓶。但是扳着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那几个孩子偷盗，听说是他们在沟渠边玩耍时，无意中从一个坑里挖出来的。反正和他们无关，抓去问了问就都放回去，也不知道真正的贼被抓住没有？”
原来温平口中的把戏，其实是看到几个孩子玩耍。萧家的琉璃瓶，落在那几个孩子手上，玩耍时又正好被温平碰到，并给了他们犯案提示？慕清颜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还有要说的么？”慕清颜继续问。
庞二想了想，“没了，真没其他说的了。那次也是我与平子最后一回见面，之后就再没见过，直到今日听到皇城那边传过来的风声，我也没敢去追着囚车看。平子那人……我可没想到他敢对贵妃动手，肯定是昏了头。”
庞二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
离开豆腐摊，慕清颜便让段诃去大理寺找陆元韶。
因为是私下暗查，她的身影不好在官府的人面前晃，天武卫也没个合适的理由去官府盘问，她便想到用陆元韶帮忙。大理寺去翻查一桩旧案也能说得过去。
陆元韶办事很利落，很快就给慕清颜带回消息，查问到当日卷进失窃案的孩子，并且确定是谁最先发现了琉璃瓶。
慕清颜来到那个孩子家，询问发现琉璃瓶的情形，那孩子吞吞吐吐地又把当日在沟渠旁的树坑下挖出琉璃瓶的事说了一遍。
“陆寺正，官府不是说已经没我们的事了么？我儿就是无意中从树下挖出的东西，跟那盗贼可是沾不上一点儿边，肯定是那盗贼中有人想私藏宝贝，偷偷把那瓶子埋在树下，结果被我儿翻出来，也没人敢认账啊！”那孩子的娘急着将自己的儿子护在怀中，生怕被陆元韶给抓了去。
“大婶，我与令郎说会儿悄悄话。”慕清颜朝那男孩招招手，“小兄弟，姐姐与你说个秘密，不让他们听。”
那男孩两眼放亮，“你有什么秘密？”
“嘘——”慕清颜手指放在唇前，“我只能悄悄告诉你一个人。”
男孩仰头望望自己的娘亲。
“大婶，我就在你家院子角落与令郎说话，你能看得到。”
那妇人见是个面善的姑娘家，犹豫地松开手。
慕清颜牵着男孩来到墙边，低声道：“小兄弟，你信不信世上有很神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神人？！”男孩的眼睛咻地更亮。
“比如，他告诉你说哪儿有宝贝，结果那地方真有。我小时候玩耍的时候就碰到一个这样的人，说我家院后墙外埋着一匹宝马，我才不信。马那么大，埋到我家跟前能不知道？再说被埋的马肯定就是死马了，就算是宝马，它死了也就不值钱是不是？”
男孩点点头。
“可是，我还挺好奇，偷偷的按照那人的指点去挖我家后墙，结果你猜怎么着？”
小男孩的脖子都随着一双瞪大的眼睛向前伸。
慕清颜接着道：“我挖出一块巴掌大的翡翠玉马，那可是很值钱的东西。原来那人说的宝马不是能骑的马，哪怕用石头雕刻的也是马，这用宝玉雕出来的马当然也就是宝马了。你说是不是？”
男孩再次用力点头。
“然后我就把那玉马给了我爹娘，他们卖了个好价钱，换回好多好多东西。可结果……”慕清颜顿住。
男孩满脸期待地等着听下去。
“他们相继去世了。”慕清颜神色黯然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东西是随便碰不得的，埋在地下，尤其是潮湿的很少能见到阳光的那种地方，它们有很厉害的阴气。阴气知道吗？就是一种杀气，能卷走人命的。那神人也根本不是什么神人，而是专门负责释放阴气的坏人，阴气就像狐仙啊，妖怪啊，能幻化各种好看的样子骗人。我就是被骗了，结果害了我爹娘的命……”
男孩听着慕清颜的话，眼中闪过慌色。
“一位好心帮我爹娘安排后事的修行大师说，要是能早点把那个释放阴气的人抓住，让他亲自把释放掉的阴气召回，阴气主动从缠着的人身上离开，人就不会死。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娘离开了我……听说，这阴气一抓人就是一对，所以才不会对我一个小孩下手。可是我身边的大人们将都是它盯上的目标。幸好后来，那个坏人被抓住，逼着他把玉马阴气给召回去，才没有人继续受害。”
“因为这件事是我贪玩听信坏人引起的，所以我家乡的人都很讨厌我，把我当做害人的帮凶，尤其害死了自己的爹娘……我没有办法在家乡继续生活下去，就跑到了外面，一路东游西荡，最后来到临安。结识了新的朋友，才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可是，我根本不敢跟他们说我的过去，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曾经做了多么可恶的错事，更不敢回家乡给爹娘上坟，这个秘密一直压在我心上，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
“小兄弟，当我听说了你的事，就想到了自己。我也不确定你挖到的那个瓶子是不是带着阴气，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所以，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你来决定，究竟要不要说实话？当年，那个坏人指点我挖出玉马的时候，他也说不让我告诉其他任何人，说什么神人是不能让人多见的，只有有缘人才能碰到。我真是后悔听信了他的鬼话，否则，我爹娘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没有家，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