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没事做么?躲在仁安殿那么久!”
“所以,如果从宫里的人去查,不妨查这几日哪个因各种理由出宫。”
“明着出宫,实则暗中藏在仁安殿?”张成和的两把老眉拧皱在一起。
“从橘树下发现的脚印宽平,踩痕整体深浅一般,但前掌后跟相比是前深后浅,两脚距离间隔较宽,再据脚印长度推测,此人是个身高五尺多点的男子,体型中等,没有做过什么苦力,但常行走跑腿。”慕清颜给出一个大概判断。
“宫人众多,即使知道这个大概,一时也不便排查的清。”张成和认为这个线索远不够用,愤然甩袖,“哼,如若当初事发时便下令将仁安殿搜个底朝天,他怕是插翅难逃!”
“且不说当时几乎无人相信民女所言,民女也想不到他会躲在灶房后,给他留下毒害翠心的机会。”慕清颜垂下眼睑,但又接而抬起,“若真是宫人,谋害贵妃得逞之后他应该并无打算藏回到那乱石洞中。负责灶房的人说,在贵妃出事后才发生有猫夜入灶房偷食之事,直到翠心遇害之后停止。也就是说之前那人不曾在乱石洞久留。”
“民女想,贵妃意外落水而亡是他们计划的结果,原本不会再有什么后续,如毒害翠心得逞一般,凶犯得手后也本该悄然离去,是民女指出贵妃落水的疑点,以谋杀案查办,令凶手不得不多了心,之后又返回乱石洞藏身,加之与内应密切联系,静待其变。若案发当时便彻查,怕是同样一无所获。民女之悔,是前日翠心遇害后,判断有误,未早些追寻到乱石洞。但悔而无用,还是努力眼前为上。”
“所以,凶犯需要偷食为生,说明他这段时间一直藏在仁安殿,若是宫人,必然要有“出宫”的理由,解释他的去处。由此,这疑犯的正式‘出宫’时间便应该在贵妃出事之后,而他此时可能已经‘回宫’。”张成和根据慕清颜的话寻思,“他对仁安殿的掌握大多是出自内应。查告假之人虽然繁琐,但总归是一条路。可那内应……你反对严刑逼供,又有什么手段查出?”
“不得不说,这内应藏得深。但即使他的面前遮了道铜墙铁壁,民女也要设法将其破穿。”慕清颜道,“另外,民女还可再将搜查范围缩小,主要查问贵妃出事当日,随各宫苑主子一同从仁安殿离去的众人。”
“你还是认为凶手在假山用琉璃镜将贵妃引诱落水之后,起初是趁人不备混在那些前去看热闹的人当中脱身?”张成和记得慕清颜曾在攒所时的一番说法。
“这是最简单也最容易的脱身之策,十分便于防备作案之后万一被人看到出现在仁安殿的身影。谋害贵妃之局精于算计,凶手不会算不到这最后一步。而且,那人之前便有潜入仁安殿的迹象,与仁安殿的人往来很是密切,这对内应外鬼平日也少不了接触,在各宫苑间来回的平常活动范围,倒是更便于掩饰他们的特殊关系。”
比如太上皇后打着为黄贵妃上香的名义来仁安殿,一边见皇帝,一边背地里安排翠心。比如挽心出门的时候,可能顺便收个仁明殿送出的纸条,当贵妃需要见皇后的时候,挽心也免不了与仁明殿的人多说几句话。
“其次方是其他各处,张都知若觉不够全面,可依此先后顺序排查。”慕清颜向张成和行了个拱手礼。
“哼,你不用本都知指手画脚,却又指使起本都知!”张成和斜了眼慕清颜,“这回怎么不去找嘉王?”
“张都知掌管整个皇宫的宫人,这宫内之事即使找到嘉王,最终也还需交给张都知,不必兜这个圈子。”
“你倒是知人善用。”张成和轻哼,“本都知活了这么大岁数,却要听你一个丫头片子的!”
“民女只得请您帮忙,如若……张都知不满,民女便只得去趟重华殿请陈都知出面了。”慕清颜低下头。
“故意与本都知抬杠不是?!”张成和指向慕清颜,音调不由拔高几分,“区区几日,你便敢在本都知面前放肆!是怕本都知不会趁机收拾你?”
“这慕清颜是又生了什么事,令成和动怒?”
二人正说着,一道听得疲劳而压着顿挫缓慢语调的声音从偏殿门口传来。
“民女参见圣上。”慕清颜赶忙转身行礼。
张成和急步迎过去,“官家,您怎么来了?”
“朕听说慕清颜跑到福宁殿来,便过来瞅瞅你们说什么。”赵惇走到殿中,一双如虎如豹似得眼睛戳向慕清颜。
“这丫头的性子官家又不是不知。”张成和陪在赵惇身边,斜眼瞅了下慕清颜,“需要小人做事,说话还不知道客气!不过也难怪,一个乡野女子,哪里懂什么规矩,小人懒得真与她计较。眼下还是追查贵妃娘娘的事要紧。”
“可是有什么要紧线索?”赵惇走到软榻前坐下。
“回圣上,民女查得的情况都已禀知张都知。”慕清颜实在不愿再与皇帝多讲一遍,哪怕不必讲全,她也不想多动口舌。
“官家,不妨听小人道来,至于慕清颜,还是赶着她继续做事去。”张成和的话倒顺着慕清颜的心意。
赵惇按了按头,半闭着眼睛朝慕清颜挥挥手。
“去去!”张成和冲慕清颜努努嘴。
慕清颜几分意外又几分莞尔,低头告退。
她没有直接返回仁安殿,想在宫苑的石水廊亭中走一走,全当散散心,以便能够更好的想问题。
她此时的心思在那几片从乱石洞中捡到的霉茶上。
凶手隐身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茶叶?难道是他有吃茶的嗜好?即使有这般嗜好,在这种危险的关头,他还有心思满足自己的口味?
龙井茶,又恰巧与黄贵妃平日喝的茶一样。莫非是取琉璃镜的人顺手之劳?可这茶生了这么多的霉斑,非几日可成。难不成是他之前潜入仁安殿时所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