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来潜入者与仁安殿中的某人暗中见面,还不忘弄些茶叶?可若偷盗贡茶,又能盗多少?贡茶有多少,贵妃喝了多少,侍奉贵妃的宫婢应该都有数,这种常用的东西,若在用量上对不上,总容易被人觉察。
慕清颜对这几片霉茶的出现甚为好奇,想着既然是凶手遗留,自是应当与他要做的事相关。可茶叶又与凶案能有何干系?
不觉间,绕到四周环水的澄碧堂。
听得远处有说话声,慕清颜抬眼看去,望到那一抹焰红,当即折道朝另一条路上走。
正由皇后陪同在苑中游览的完颜英也是眼尖,几乎同时看到从远处走来的那一缕雅色,笑道:“皇后娘娘,那不是你的人么?”
李凤娘怎能听不出完颜英话中的戏谑,扫了眼慕清颜,“不错,她是本宫相中的人。”
想到昨日的事,完颜英便恨的牙痒,面上依然挂笑,“这女子可是极有心机,怕嘉王殿下降不住呢!”
李凤娘下巴微扬,“这不需公主费心,公主只要降得住韩致远便够了。”
短短三四句言语,二人互戳针锋。
完颜英没有接李凤娘的话,迈步朝慕清颜的路上截去。此时逮到人,若不教训两句实在不痛快。
眼见完颜英不肯放过自己,慕清颜倒也不心急,自顾走着。
完颜英刚穿过石桥出了澄碧堂,容威、段诃便现身将她拦住,“公主请留步。”
“你们是什么人?”完颜英看出这两名内侍模样的人气色不一般,不似普通宫人。
“他们是殿前司天武卫。”李凤娘随后走来。
“侍卫化作内侍在后宫走动?”完颜英眼中多了几许不明的玩味。
段诃拱手,“卑职奉命随护慕姑娘,任何闲杂人等不可打扰姑娘行事。”
“慕清颜竟用得起朝廷内卫?”
完颜英今早受赵惇召见,见到了传闻病重的宋皇,从其话语中也听出几分警告之意。她知道自己散播贵妃之死的消息惹怒了宋皇,若非顾忌金宋关系,宋皇定然不会忍下这口气。但她也不敢再过分,掌握到宋宫的秘闻虽然给了宋皇一个下马威,可也让宋皇对他们金人更加警惕。而她则要保持好度衡,不能挑断那根拉扯的线,否则自己就是给宋人递人头来了。用自己的性命换金人征宋的理由?她可没那么热血沸腾。
没想到慕清颜会借宋皇的力量保护自己。完颜英虽有不甘,但看在宋皇此时对慕清颜的安危极其在意,只得有所收敛。
不是在查贵妃之死么?她便瞧瞧这热闹,看慕清颜如何给宋皇交代。若没个好果子,她再来个火上浇油也不迟,到时候,谁也别想救的了人!
在完颜英琢磨的工夫,慕清颜已经走远。容威、段诃见完颜英停步,便也随之离开。
“长乐公主,本宫也要提醒你。你在我大宋终究是客,一些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应该学着做一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娘子,得宋金双方百姓爱戴,如文成公主般,百年流芳。”李凤娘的话刚柔并济。
完颜英冷笑,转过身,“李皇后在教导本公主做一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女子?是不是有些可笑?本公主在大金时便曾听闻李皇后的美名,可是一位对宋皇极其‘专情’而不择手段之奇女子。李皇后认为自己是靠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这几个字坐上后位的么?”
“本宫说了,我大宋之事轮不到金国的公主说三道四!你好生等着与韩致远成亲便是,休得挑什么事端!”
李凤娘甩袖,丢下几人守着完颜英,自顾离开。
完颜英眸中张扬的笑意散去,冷冷地盯着慕清颜离开的方向,虽已不见人影,但人影已烙在她的心中。
她的账可不止是一个小小的慕清颜能够偿还的。
……
回到碧落轩,慕清颜将包着霉茶的帕子放在桌上,桌上的盒中放着的便是那块琉璃镜。打开盒子,她将帕子也放入其中,一同放入的还有那块从上方寺带回的缎布。
三样看来毫无牵连之物,便是她在此案中找到的线索。它们之间究竟是如何串在一起?
慕清颜再次拿起琉璃镜端详。这几日,寻找盗用琉璃镜之人的想法是否太单一,而忽略了其他什么?
在整个命案中,有点令她一直想不通,那便是之前已经有所猜疑之处,就因为贵妃身体不好,便能料定她落水之后受不得任何碰撞,必死无疑么?或者说,凶手如何保证贵妃落水必死无疑?
她曾与韩致远一起谈论过,认为油污、引诱,还有算定贵妃生还的机会,三者搭配的恰如其分才能促成这桩命案。那么,贵妃生还的机会究竟如何算定?这几日一直在围绕胡五娘与假山诱饵查寻,也已弄清油污的来历,却少了心思考虑这点。可这点又该从何着想?
那内应心怀不轨,平日行迹必定有可疑之处,只是谨小慎微,没有被人留意或者发现罢了。那么,此人留下的纰漏又究竟在哪里?
仁安殿,能够在那处塌落的假山处意外藏人,疏忽了那么大的地方,其他的地方更不容再忽视,她应该亲自将这座殿苑仔细彻查一遍。
还需要更加去了解黄贵妃素日行径,但不知该如何挖掘开她隐秘的内心深处,探知她所惧怕的死期?
这一琢磨,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天色不知不觉黑下来。
挽心正独自坐在屋中发呆,罩着一身夜色的慕清颜身影突然出现将她吓了一跳。听说要彻夜查看仁安殿,她并无信心,“慕姑娘,白天的时候张都知已经命人将仁安殿各处都翻查遍,连东厕都没有放过,再无所获。”
“他们的搜查在明处,还是不够细致,犄角旮旯的地方仍有遗漏。”慕清颜道,“反正你也睡不着,与我再瞧瞧。”
见慕清颜执意再查,挽心也只能答应,提上灯笼随她出了门。